元禄社的经营步入正轨,当然不会因为昨天晚上演了出大节目今天就不演了,还是得继续,趁热打铁,再接再厉。
周秦榆带着薛青青去园子,薛青青却在还没到目的地,离园子前的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让他停下来。
“我还是先下车,这时间大家都陆陆续续来了,让别人看到也就算了,万一要是……让琪阮看到怎么办?”
她还以为赵琪阮什么都不知道。
周秦榆既觉得薛青青很傻,又觉得她傻得单纯又可爱,那自己还能说什么呢?顺着吧。
毕竟,太光明正大了,万一真让赵琪阮看到,也是真的很像是故意刺激她的。
“行,那你先下车,我在园子门口等你。”
“你在门口等我干什么?你直接去后台啊,好不容易避的嫌,从门口一起进去不还是会有被看到的可能性?”
“……好,我先去后台。”
还真是他欠考虑了。
薛青青于是从副驾驶上下来,摇手送别了周秦榆,然后步行至元禄社。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终究也还是欠考虑了。
赵琪阮坐在赵琪笙的车上,等红灯的时候扭头正看到薛青青从熟悉的车上下来,周秦榆的车她还能不认识吗?更何况从车窗里还能看到他那样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愣了愣,直到赵琪笙问她:
“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像是偷窥被人抓到,她心虚地赶紧关上车窗,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哥……”
“什么?”
“这场演完了我想吃糖葫芦。”
“……行啊,等结束了哥给你买啊。”
“好。”
薛青青到了园子也避嫌地没敢去后台,跟同样是夜不归宿跟梅若瑶一起来到园子的范一鹿一沟通,约了个二楼角落里的桌子见面,自以为没有比这更低调的,一边继续聊昨晚上的事一边等演出开始。
离演出还有五分钟,所有观众都在等着,后台却突如其来地发生了一件大事。
赵琪阮面无表情地走到正在和宋元鸣说话的周秦榆面前,直截了当地开口:
“大师兄,我喜欢你。我不想做你师妹了,我想做你女朋友。”
宋元鸣咕噜一声摔下了椅子,周秦榆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还好别人还隔得远,没听清,但听见这边的动静也都齐刷刷地把注意力转了过来。
“呦,宋元鸣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人了还能摔跤呢?”
梅若瑶在边上狂笑,但当即就接收到了一种诡异的信号,笑容渐渐僵硬,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了?”
赵琪阮早已经憋出眼泪:
“大师兄!你说话啊!”
梅若瑶还自以为这是在当和事佬,走过来劝周秦榆:
“小师妹让你说话你倒是回复一句啊,大家都是师兄妹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师兄妹……”
赵琪阮喃喃,宋元鸣的眼神简直已经快要把梅若瑶杀死,吓得他赶紧认怂:
“我……当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告辞啊。”
“师兄妹!”
赵琪阮再次重复这三个字,这回的语气是又羞愤又崩溃,成功地让所有在后台的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然后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哭还是笑,苦笑了两声又跌跌撞撞地倒退几步,一把拉开后台的门冲了出去。
“诶怎么跑了?”
“小师妹!”
宋元鸣条件反射地追出门,追到走廊里,眼见着赵琪阮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脚底下却停住了。
然后转身,灰溜溜地回到后台。
“你怎么回来了?”
梅若瑶还当他会把人带回来,结果就回来了他自己,当然是嫌弃他没用。
但现在的宋元鸣心情之复杂,压根不想理会梅若瑶的话。
“说说吧,你们几个到底又是怎么了?”
一想就知道铁定又跟他们的三角恋有关系,可不是说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吗?今天是怎么就给打破平衡了?
可惜周秦榆宋元鸣没有一个人理他的,刚刚目睹了这一场闹剧,师弟们都吓得不敢说话,整个后台都陷入一种该死的沉默,不知道关键时候去哪了的赵琪笙正好回来,看见这种情形也疑惑:
“怎么了……”
梅若瑶向他打眼色:“……你妹妹。”
宋元鸣突然眼睛一亮,忙问赵琪笙:
“你知不知道她出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赵琪笙还懵着:
“她……她说她要吃糖葫芦。”
“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
赵琪笙总算意识到不对,又半天找不到赵琪阮,正想好好问问,外边就有工作人员疯狂敲门:
“演出开始了!小师妹人呢?怎么还不上台?”
赵琪阮是园子里的主持人,几乎场场演出都离不开她,这一下子走了,谁来主持就顿时成了一件摆在眼前的大问题。
舞台比天大,所以宋元鸣没有去追赵琪阮,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先考虑演出,梅若瑶想想这会儿大概也只有自己能拿主意了,随手指了个还算盘儿靓条儿顺的小师弟。
“你上。”
“我?”
“就是你!”
说着就直接上手去揪人家,把人家揪到了上场门后面,提腿就是那么一踹。
“去你的吧!”
薛青青总觉得今天周秦榆和宋元鸣的表演有点奇怪,倒不是说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就是奇怪,这一逗一捧的也做了那么多年搭档,怎么……今天就显得毫无默契呢?
那些粉丝们一心沉浸在角儿的盛世美颜之中,可能忽略掉业务能力,但她看得很清楚,也很确定。
今天演出之前,后台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要是没有粉丝滤镜,其实就连范一鹿都能看出来,只是想了想要是自己当着薛青青的面质疑她家的角儿,自己会不会惨遭魔爪?故而还是把心里话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不过她们谁都没猜错,的确有事。周秦榆和宋元鸣下了台,收起舞台上必须呈现给观众的笑脸,气氛就愈发诡异起来,过路的小师弟都被这种诡异气氛所震慑,没一个敢靠近方圆三米之内。
宋元鸣迅速地脱着大褂,现在演出都结束了,他总能去找人了吧。
周秦榆还没换大褂,无声地站在他身后,主动向他开口:
“她长大了。”
宋元鸣差点没吓一跳,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就这么突然站到人身后说话,这是要吓死谁啊?
“是,长大了。也就你,还一直把人家当成是小孩儿。”
他也是捧哏做习惯了,周秦榆的话不得不搭腔,哪怕人家只是自说自话。
“长大了……总要懂得现实的残酷,与其这么单纯下去以后被别的男人骗,还不如把恨都朝自己来。”
“……”
宋元鸣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了,他跟眼前这个人搭档少说也得有五年了吧,这一瞬间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似的?他是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的?
气得动作都迟钝了,转侧脸瞥着他: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伟大的?”
周秦榆叹口气,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做了这种事,说了这种话之后宋元鸣会怎么想他?
只是,有些事情是没法避免的。不管是从什么角度出发,他们都想好好保护赵琪阮,这个从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女孩,他对她一点都不比亲哥赵琪笙对她的感情差,可也正是因为爱护她,想让她好,所以现在要对她残忍一点。
以及……他也不排除有他自私的地方,谁还能真这么无私地做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他也一样。
从来都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想过,难道被赵琪阮喜欢,他就丧失了喜欢别人的权力,难道他喜欢上别人,就以后都要藏着掖着见不得光?
那是不是对他而言也太不公平了?
可是身为大师兄,身为男人,他要撑起整个元禄社,要照顾好元禄社里的所有人,谁会真正去懂得并谅解他的无奈和脆弱?除了薛青青。
“伟大?”他自嘲一笑,“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只是宋元鸣显然已经不想听他说任何话,朝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周秦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觉得颇没意思。
以后啊,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好人,坏人,他都懒得刻意去做,各自的事情都由各自去解决,他当自己是谁?还真能解救万千群众脱离苦海?他就是个普通人,自己还在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心,哪有那么多用不完地精力去顾别人?
宋元鸣,要是你有本事,小师妹以后就交给你了。
宋元鸣在周秦榆的暗中希冀下出了门,走到大街上被冷风一吹,万家灯火一刺眼,才觉得自己刚才做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自己担心赵琪阮归担心赵琪阮,抽风冲周秦榆发什么脾气呢?自己这不就成了那些自己生活不幸福,还迁怒到别人头上的人了吗?
诚然,赵琪阮出走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周秦榆,可是,他也必须要认清现实说句公道话。这从始至终,都是赵琪阮一厢情愿,周秦榆最多就错在断她的念头断得太晚,断的方式又不够委婉,才让她脆弱的小心脏一时接受不了。可要说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那肯定是没有的。
唉……
赵琪阮又漫漫长夜找不到,周秦榆又怕是已经被他狠狠伤害,宋元鸣的心情在这晚北京的夜里很是沮丧,漫不经心地走了大概有快一公里,大概也是上天眷顾,突然在前方转角处瞅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赵琪阮?
心中沮丧得快要熄灭的小火苗又瞬间勃发起来,都快要星火燎原了。
顺便抬头看到赵琪阮走进的地方,这不是他们没事常去的那家酒吧吗?这还用问吗?意图就摆在眼前了,她肯定是要去释放压力啊!
宋元鸣生怕赵琪阮一个人会被欺负,虽说他们都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可谁又说得准哪里会来个不长眼的呢?连忙就要跟进去。
只是余光又突然看到边上有一家新开的糖葫芦店,接着想起了赵琪笙说的一句废话,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然后先行踏进了这家店。
要说这家店也挺神奇,他在京津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到过这样不接地气的糖葫芦店,店面还写着这已经是第五家分店,难不成像他这么紧跟时尚的青年居然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