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薛青青嗯啊这是把捧哏的精华都来了一遍,随后猛的回神。她根本不知道元禄社内部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裴元霆一走,不光是自己一人走,还对元禄社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真是个反骨。
而这么多的事,都需要赵老先生、周秦榆他们去处理,身为师父和大师兄,一切的担子都将落在他们身上,唉,也不知道会有多费神。
赵琪阮让自己现在不要去找周秦榆他们,一定是正确的。
“你说得对。”
在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才愈发觉得自己不仅帮不了周秦榆,出现也只会给他添麻烦,简直太没用。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走开,别让人家讨嫌了。
“那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去观众席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薛青青低着头没敢看赵琪阮,即便是在这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女孩面前,她都觉得不如人家。
“你说。”
“明天,我就离开北京回杭州了,那边还有工作呢。”
“这么突然……”
赵琪阮愣了一愣,却没有任性地让她留下,而是笑了一笑:
“嗐,也好,我们这边乱着呢,也没法招呼你,等有空了你再来,那时候我们再一起吃饭。”
希望如此。
希望还能如此。
“琪阮……”
里头忽然有道陌生的男声叫赵琪阮,赵琪阮连忙朝薛青青笑着示意失陪,转身就往后台跑。
“来了……哥!”
原来是从南京回来处理家事的赵琪笙,薛青青也没能看清对方,想必这会儿后台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吧。
得了,那她就最后一次当好观众。
幕布升起,满堂喝彩。
幕布落下,各自散去。
其实离跟老太太当初约定好的半个月还差几天,但是眼下这种光景,老太太也没心思跟她多争论,眼见着薛青青理好了箱子,拖出院门的时候才憋出一句记得有空回来,话少得都不像平时的老太太。
首都机场飞萧山机场,两个半小时,回到她十几天没回的出租小屋时正好中午,平时出差惯了的人,这回玩了一遭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累,连东西都没整理倒床就睡,和衣睡着还做了个梦。
梦见又回到了十二年前,她头一回去听周秦榆的相声,在四喜园。
元禄社的那牌匾都笼着金光,金光里头站着周秦榆,打着快板连手指尖都熠熠生辉。
她就坐在台下听啊,台下好像就她一个人,台上也好像就周秦榆一个人,快板打完了他就弹三弦儿,周秦榆手里的三弦,弦都是五彩斑斓的。
等散了场,再一抬眼的时候她吃了一惊,周秦榆居然从台上跑下来跑到她跟前了,无比亲切地跟她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她都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自己这心里一阵狂跳一阵不跳,差点没死在梦里,犯了半天傻,最后做出的举动竟然是……
跑了……
跑……
了……
这一跑可就从床上滚了下来,脑袋磕茶几,一下子就惊醒过来,往窗外一看天还亮着呢,一手摸脑袋一手找手机,想来想去愁怀难遣,就给唯一的好朋友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那头的人首先表示很惊讶:
“呦,大拍卖师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这是要发生厄尔尼诺现象吗?我今年茶叶不会减产吧?”
范一鹿是她大学同学,认识久了才知道原来是个白富美,毕业之后也不继承家业,也不去底层单位锻炼自己,而是承包了西湖边上一块茶园,每天就是泡茶喝茶,喝茶泡茶。再后来,倒也吸引来一大批心里有诗和远方的拥趸,于是就在茶园里造了个小茶馆,每天和客人聊着天就把钱给挣了,也是个奇人。
“行了,不跟你说这些,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你帮我解一下。”
除了茶,范一鹿还有一门擅长的功夫,那就是扮神棍,薛青青是亲眼见到过的,一次去她的茶馆,眼睁睁看着她和人聊了半天《周易》,所以这周公解梦,自然也该会一点吧?
“刚刚?呦,大白天的做梦,挺清闲啊!”
范一鹿赞叹一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刚才午睡中醒过来,孤山脚下鸟鸣阵阵,小亭子里茶炉正沸。
“好好好,你说吧。”
薛青青刚想骂她来着,听她答应了,这才缓缓说起自己的梦。
“你知道的,我一直有个偶像,是说相声的……”
……
薛青青只说自己这次去北京是听了一回相声,和周秦榆加了微信什么的事都没细说,回来就做了这个梦。范一鹿边喝茶边听,中途还吃了三块半点心,最后口齿不清地幽幽反问了一句就让薛青青彻底失了言:
“你听说过……叶公好龙的故事吗?”
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
薛青青三秒后对着电话说了句再见,心情顿时比解梦之前更复杂了。
范一鹿竟然敢说她是叶公好龙!
拜托,怎么可能呢?她爱她家角儿都爱到心坎儿里去了,追个冷门偶像容易吗?角儿低调谦虚,不上节目,不出周边,省钱省时,她想要给角儿花钱都没地方花去,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好,她是有掏心掏肺对角儿的决心的,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这怎么能说自己是叶公好龙呢?范一鹿她也不想想,要是她见着她偶像吴彦祖,能说出句人话来都算她是条汉子!
北京元禄社。
剩下的人攒一攒,终归还是能把一场演下来的,眼下也只能先按照这个结构来演,就是大家辛苦一点,几乎都没有了休息的时间。
师弟们也都知道大师兄最辛苦,他们只是少了休息,眼看着大师兄自打事情出了之后,那就基本是没休息过,师弟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大男人又说不出什么柔声细语的话,最多就是开两句玩笑调节气氛。
“诶,大师兄,最近怎么不见那个常找你的小姑娘来了?怎么,俩人吵架了?”
周秦榆拿笔调整演出节目的手一顿,这两天事情太多,他们不提醒自己还真没意识到。那小姑娘怎么不来了呢?细想起来,好像在台下都好久没看到她了。
赵琪阮正好也在边上,一拍脑袋解释:
“哎呀,是我不好,忘了跟你们说了,青青说她回杭州了,两天前就走了。”
周秦榆把笔一放,莫名没有了再改下去的心情,提起精神忙了整整两天,现在似乎终于是耗费了所有力气,冷静得没有心情。
“人家有自己的工作,哪能一直呆在这里,回去也很正常。”
猛地得知这个消息他其实是怔了一秒钟的,但一想就觉得再正常不过,开口帮着薛青青说话,却不知道是在安慰师弟们呢,还是在安慰自己。
偏偏赵琪阮还不明白她可怜可敬的大师兄的心理活动,又补充一句:
“那天我把社里的现状都跟她说了一遍,可能是吓着她了。”
于是众师弟们眼睁睁看着一向手最稳的大师兄不小心把笔摔倒了地上,居然还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要捡,抬头的时候还撞到桌角,皱了皱眉头没哼一声。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啊?
知道裴元霆那小子叛逃的时候都没这反应,一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是不是?
总不可能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吧,大师兄那可是超凡脱俗不为世俗所累的方丈啊哈哈哈哈。
师弟们一切对于周秦榆坐怀不乱的仰慕全都终止在宋元鸣的话上。
“嘿嘿,人家弃你而去了,你这母胎单身就后悔去吧。”
师弟A:“……”
师弟B:“……”
???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大事?听二师兄的意思,大师兄万年单身的魔咒像是要被打破了?
打破的对象……就是那个张老太太带来的小姑娘?
由于薛青青来的时候只有一队演员见过面,赵琪笙带的那队人并不知详情,不过这在最会学大姑娘小媳妇的相声演员中间又算得上什么事?随便一模仿就把薛青青的形象跃然于纸上,仿佛所有人都见过她似的。
呦,看着人畜无害、宜室宜家的,居然……敢玩弄他们大师兄珍贵的感情?
是个狼灭了。
哦豁,这真是充实的半个月,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你能不能闭上你这张臭嘴?”赵琪阮忙骂宋元鸣。
感受到四周同情的眼神,周秦榆也默默咳了一声,有些无奈: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都很闲吗?明天的节目都想好了?”
完了完了,大师兄压低声音了,他们要再不知好歹就离死不远了。
师弟们疯狂逃窜,弹弦的弹弦,唱戏地唱戏,赵琪阮在略带深意地望了一眼周秦榆之后走开,就连胆子最大的宋元鸣在感受到周秦榆的眼神之后也灰溜溜地溜走。
艰难关头,还能这么玩闹,倒也有点苦中作乐的意思。
耳边总算安静了,周秦榆坐在椅子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想起当初他见那小姑娘第一面,就是她突然出现在镜子里。
后来么,师父授意,他不排斥。
再后来……他还真有点成家立业的想法。
唉,看来单身太久果然不好,容易想象力太丰富。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无奈又残酷地认清了一个现实,这姑娘对自己,怕只是叶公好龙。
奇怪,都什么还没开始呢,他怎么就有了种被欺骗了感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