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说:
“首先跟你讲清楚,我说得也很欠考虑,很外行,只是建议而已,你听过就好,不必太当回事。大爷大妈们呢,是喜欢听传统相声,偶尔加两个新鲜的包袱就能有很大的反响,只是如果当受众成为年轻人,那就没那么容易了,光是踏踏实实地继承传统可不够,还得加以创新,而且要多,要强烈,要大胆。昨天听你一说,我才知道创新很难,也是,一段经典的相声是经过多少年才沉淀下来的,创作能简单吗?可是啊,要想把年轻人拉进来,要想有更多的受众,难的事情,我们也得做啊。”
她说我们,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就已经把自己也当成了传承人之一,虽然没有任何实力,有的只是一腔热忱而已,从周秦榆认识了相声,从元禄社的大家爱上了相声,她是真的想让它流传下去,发扬出去,要有深度,也要有广度。
这话说完之后赵琪笙很长时间都没说话,薛青青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刺激到他了,赶紧关心:
“我……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啊,没有!没有。”
少班主拧拧眉,显得更加根正苗红,年纪轻轻却要为社会大事操心操劳。
“我是在反思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回去之后会再好好整理一下的。”
整理?
用不着吧,这就有点太正式了吧?
薛青青想劝劝他,劝他千万不要矫枉过正,不过这时候突然有个捧着花的服务生走了过来,走到他们这桌就停了下来。
“小姐您好!这是送给您的花。”
薛青青一脸懵逼地指指自己:
“……我……我?”
“是的。”
这她可得问清楚,万一别人桌的送错了怎么办?到时候别人家的女朋友不得把她男朋友打死啊?
“为什么?”
“这是我们餐厅对二位的一点祝福,祝福二位感情地久天长。”
嚯,看来这餐厅还真不一般,对待大客户还有这种隐藏服务。
问题是,下次提供这种服务的时候能不能细心一点?像现在这种局面很尴尬的啊。
呵,呵……他们还真是会看脸色。
苦笑看着一脸好心祝福的年轻服务生,薛青青也没办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哭笑不得地说了声谢谢收下,至少让人先离开,否则就该更引人注目了。
把花放到桌上,朝赵琪笙一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无奈笑了笑,想必这场面要是被赵琪阮看到了一定开心至极。
他也是说相声练出来了,现挂飞快,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友谊地久天长。”
呵呵,天长,天长。
薛青青为了不辜负餐厅的好意,抱着花和赵琪笙离开的时候居然又被门口的大堂经理叫了下来,大堂经理很犹豫很委婉地提示他们还没有付钱,薛青青傻了,抬头看赵琪笙的脸也黑了,果然,赵琪阮还是没付钱啊,就不该相信她放她早走的。
作为哥哥的也只能被妹妹坑了,赵琪笙付了账,走到大门口,又帮薛青青叫了车。说实话直男是一回事,懂得照顾别人是另外一回事,他和他大师兄都把这种平衡保持得很好,相处起来总能让人觉得很尊重很舒服。
成,吃了这顿饭,大家就是朋友了。
薛青青上车,伸手再见,消失在夜幕中。
夜幕四合,席散人走。
一直看着车消失,温和知礼的少班主才冷笑一记,沉着声音给赵琪阮发了条语音:
“赵琪阮,要是还有下次,你就完了。”
周秦榆发誓,他是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不过人有些行为是无师自通的,何况就算他再不通,身边有宋元鸣和梅若瑶这几个狗头军师在,也该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请薛青青吃顿欢送宴。
他冷漠地瞟了那两个人一眼:“不说我也知道,要你们多嘴。”
不过他是真没请人吃饭的经验,尤其是请一个女生吃饭,想了一晚上也想不出什么满意的主意,简直比要他创作新相声还伤脑筋,凌晨的时候还是给宋元鸣发了条信息求救。
“你知道什么适合请人吃饭的地方?”
凌晨三点,宋元鸣居然秒回,回的还是语音,背景声里都是酒吧震耳欲聋的声音。自打那36D的脱衣舞娘来了之后,他就几乎没离开过酒吧。
“你不是白天还叫我别多嘴的吗?现在果然知道请人吃饭也不简单了吧,我不告诉你,你叫我闭嘴就闭嘴,叫我告诉你就告诉你,那咱三里屯小王子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梅若瑶也在边上扭着,有功底的人就是蹦起迪来也特别持久,扯着嗓子问:
“谁啊,这时候还跟你发消息,大晚上的不睡觉整啥玩意儿呢?”
酒后的人总是比平常大胆,要放平时清醒的时候哪敢用这种语气跟大师兄说话?但现在的宋元鸣无所畏惧,尤其是背着人说坏话,更是用词狠辣。
“咱大师兄!白天儿告诉他不肯听,介会儿知道问了,好嘛,介不是膈应的嘛?恁么腻味人,介叫嘛事儿?”
“哦豁,咱大师兄那人不就这样?难搞得很,现在回过头来问你,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就吊着他!”
两人一边蹦着一边一拍即合,还特别得意地击了个掌,边上有几个身材火辣的女生们挤到他们身边示好,可两个人居然还跟连体婴似的不肯分开,不给女生们留机会,宋元鸣甚至还客客气气地来了句“姐姐,您让让成吗?”女生们心知肚明地互相递了个嫌弃的眼神,骂了句就走开了,看口型应该是基佬。
不过按照这两个人的人设,总是帅不过三秒,在周秦榆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们不想死就说人话之后立刻就服软了,从舞池回到卡座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替他出主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酒吧赶暑假作业,终于在凌晨四点半决定了地点,比蹦了一天一夜迪还累的精疲力竭地回家。
薛青青在走的前一天已经结束了所有工作,到了下午就没什么事,心想要不要去哪逛逛,就收到了周秦榆的消息。
“今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
薛青青刚被赵琪阮坑了一道,心有余悸,就算是周秦榆也得小心翼翼地问清楚:
“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啊,你明天不是要走了吗?总得请你吃顿欢送宴。”
其实,昨天他的小师妹和师弟已经请过自己了。
不过比起欢送宴的意义,似乎、好像、可能,更像是相亲宴……
那……还是不告诉他了吧。
“哦,那……谢谢你。”
她紧接着又发一条:
“都有谁?”
周秦榆就很诚实,实实在在地告诉她:
“就我一人,赏脸来吗?”
可这真不是赏不赏脸的问题啊,问题是她现在对于这种一对一的饭局都很恐惧啊。
薛青青捧着手机坐在酒店的床上很犹豫,犹豫了会儿,还是觉得天大地大角儿最大,作为粉丝的绝对不能驳了角儿的心意,于是认认真真地调整措辞,郑重写道:
“好,我会准时到的。”
她答应之后周秦榆就发来了时间和地点,现在是下午两点,约的是傍晚六点,也就是说她五点出发,还有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该准备些什么呢?
画个淡妆,换件衣服,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期待。
仔细想想,这可是她跟她家角儿的第一次单独吃饭,有着多么特殊的意义啊,这可是一场货真价实的一对一粉丝见面会啊!
时间越近就觉得紧张,几乎是她除了参加工作后第一次上台主锤之外最紧张的一次。
不行,要镇定。
薛青青,要镇定。
只是这一镇定吧,就不小心镇定过了头,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六点已经只有二十分钟了,好在现如今是发达的网络智能化社会,替人类的出行生活提供了无数的便利,叫车三分钟就到楼下,薛青青蹭蹭蹭下楼,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坐进了车。
司机尚且没反应过来,直到薛青青提示他“师傅您可以发动了,我赶时间。”才僵硬地哦了一声,然后向她确认:
“姑娘,您是要往京味斋去啊?”
“对,您快开。”
“……得了。”
看来是没错,司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当然是要全方位满足客人的要求了,踩了一脚油门往前走。
五分钟后,踩下刹车。
“姑娘,到了。”
……
薛青青不敢相信地趴到前面座位的靠背上往前挡风玻璃外看:
“这么近的吗师傅?”
司机师傅很无辜:“是啊,我可提前跟您确认过了啊。”
司机可能是怕她不肯给钱,她薛青青是那样的人吗?爽快地在平台上付了钱,还是确认人家已经收到了之后才下的车。
这么一来不仅没迟到,还早了十分钟,非常好。虽然现在深深感觉到自己白叫了车,不过既然知道了近,那么吃完了之后还能溜达着回酒店,消消食,美得很呐。
不过她是觉得自己早到了,进京味斋之后跟服务员报了桌号,以为能悠悠闲闲地等一会儿周秦榆,没成想人家到得比她更早,等服务员带她到桌子边的时候,周秦榆早就已经坐在窗边喝着茶候着了。
“你……这么早?”
他见她来,一笑:“不早,刚来了五分钟。”
哦,那就相当于是她刚下楼的时候到的。
薛青青刚坐下来,周秦榆就把菜单递过来了:
“看看吧,爱吃点什么。”
她也犯不着假客气,伸手接过菜单,反正就两个人,推脱来推脱去不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她大大方方地点完再传给他,多省心?
只是没想到趁她低头看菜单的时候周秦榆竟然还拿过她的杯子替她倒茶,这她就受之有愧了,赶紧拒绝:
“我自己倒就行了……”
问题是周秦榆手脚多快啊?杯子和茶壶早就都已经在他手里了,语气还特别自然:
“你看菜单就行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