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青最终也是口嫌体正直地投入了周秦榆的甜蜜陷阱,可是刚才还在拼命吃的范一鹿突然莫名食不知味了起来。
只因为她莫名地联想到,要是梅若瑶今晚也来了,他和周秦榆一较高下谁更讨长辈欢心,又是师兄弟俩谁会赢呢……
呸!她在瞎想什么!
梅若瑶和周秦榆能比吗?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来见家长了,梅若瑶算什么?自己压根就没有承认过好吗!
不过……
不管她再怎么想否认想失忆,那天走的时候自己亲口答应下来的话还是不得不想起。
她答应了只要梅若瑶让自己回家过年就要承认他,这两天她姑且还能装聋作哑,可再等两天回去北京见到他,那就得是刑场上见了。
唉,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啊。
饭后周秦榆又为范一鹿她爸表演了一段梅派经典曲目《贵妃醉酒》,高兴得老人家跟喝上了头一样,正好电视里春晚也表演到了京剧节目,范一鹿她爹指着电视机里扮好的演员意气风发道:
“我看你也不比他们差,总有一天你也能去春晚演个出!”
周秦榆依旧很谦虚,顺便还把梅若瑶出卖了一回:
“京剧不是我的强项,您喜欢这个我倒是不防跟您透露一下,你们家范一鹿的男朋友,叫做梅若瑶的,那才是真正的京剧梅派正统传人,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跟他师父上过春晚舞台,论唱戏我都得叫他师叔,以后您爷俩儿有的是机会交流。”
“什么?!”
范一鹿她爹已经傻了,真当自己喝酒喝多了产生了幻听,也不肯在薛青青家多待,非要拉着老婆孩子的手回家,一面逼问范一鹿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宝藏女婿,怎么藏着掖着不带回家来?要是不把他拿下以后就别回家来见他了……
范一鹿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总归有点直觉,被亲爹拉走的时候还不忘回过头来瞪了周秦榆一眼。
男人,同流合污!都不是好东西!
周秦榆对于此只是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做人做事是很难谁都不得罪的,相比之下他当然会站在自己师弟那边偏个心。
梅若瑶,大师兄这次可待你不薄吧?虽然没带你来杭州,可是亲手帮你把岳父给搞定了,这种效果就算是你自己来一趟都不一定能达成。
薛青青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是一回家就只会葛优躺在沙发上的不肖女,主动提出要帮她妈洗碗,她妈虽然觉得她进厨房只会添麻烦,但是今晚心情好,就由着她来。
于是外边就剩下周秦榆和薛青青她爸翁婿俩独处。
她爸偷偷望了一眼厨房,然后飞快从沙发下拿出了一包烟,感叹:
“这可是我瞒着她妈藏的烟,走,我们去阳台抽两根。”
周秦榆似乎想起了自己师父瞒着师娘偷偷看漫画书的场景,才知道原来天底下的夫妻都是一样的。
似笑非笑道:
“好。”
阳台上有风,风一吹打火机都很难点烟,周秦榆替他拿手拢住,好不容易点着了一根烟。
他叼着烟把烟盒递给周秦榆:“你也来一根。”然后又想到什么,问道,“会抽吗?”
“抽得少。”
周秦榆接过来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然后还回去,“以前刚学会的时候抽得多,最近抽得少了。”
“哦?为什么?”
“万事顺遂,无需遣怀。”
“呦,还跟我拽文化?”
周秦榆笑道:
“您其实也很少抽烟吧,看您的样子……”
显然已经生疏了。
“咳咳……”
薛青青她爸被人家一眼看穿,心底难免有点坍台,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
首先不得不说,长得是真精神又漂亮,怪不得他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才几个月就被勾了魂,唉,蓝颜祸水啊……
比长相更出众的还是人家的智商和情商,典型的现在年轻人说的那什么……
明明可以靠颜值,非得靠才华。
“还挺聪明的。”
烟都快燃到一半了,才记起来抽了一口烟,经年不抽,记忆还在,吐出一口烟圈,散进浓雾中。
“有了青青以后吧,她就是我的遣怀,她就是我的万事顺遂。这烟吧……就没想起来了。”
周秦榆也吸一口,一点一点吐入空气中,尼古丁的作用和酒差不多,对男人来说,是最好的打开心扉说心里话的钥匙。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雾,低头而笑:“我也是。”
最近,万事顺遂,无需遣怀,也都是因为她。
薛青青她爸则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望着遥远的夜空里那轮明月,慢慢地说起来:
“你瞧瞧,现在连个烟花爆竹都没了,都没有一点年味了。记得青青小的时候,最喜欢看烟花了,每次过年的时候熬着夜都要看烟花,每次都熬得眼睛通红……可是她年纪小,每次都熬不到十二点就睡了……”
年老的父母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说他的孩子小的时候,经历的点点滴滴,都是每一个父母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最终组成了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羁绊,就算父母老去,儿女独立,都永远是他们眼中那个前天刚学会了走路,昨天刚学会了自己吃饭的孩子。
“我想小时候的青青一定很可爱。当然她现在也很可爱。”周秦榆低笑着说,“她是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都是你们二老把她养得很好。好到……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青青。”
此时老人家忽然开口:
“小周,你也别怪我多问,刚才常听你说起你师父师娘,可是你家里人呢?”
周秦榆长长抽了一口烟,最后一口。
“小时候我爸妈一直在外跑演出,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后来经由院里一位长辈引荐,带我拜了现在的师父。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我父母就更加难得回来一趟,在我心里,师父师娘也等同于是我的父母。”
“我倒是也听说过,干你们这些行当的,徒弟和师父的感情都深厚。也苦了你了,那么小一丁点就去学艺,爸妈又不在身边。不过没关系,你想开一点儿,以后啊,我们就也是你的爸妈……”
三言两语就把薛青青她爸的同情心彻底激发了出来,爷俩儿竟然还拥抱了一下,这下翁婿的关系可就算是铁了。
从阳台回到客厅,薛青青和她妈也已经洗好了碗筷,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
她妈经验十足地猛地吸了一口从阳台吹进来的空气,就那么开门关门几秒钟,早就已经闻出了其中的猫腻。
“你又偷偷抽烟了是不是!”她妈腾地一下跳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老毛病又犯了!又在哪里偷偷藏烟了是不是?”
她爸顿时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就差没抱头鼠窜,站在边上跟小学生似的笔挺又惊恐。
“我……我……”
“说不出话来了是吧?还不给我去面壁去!”
“是……是……”
两位长辈一吵起架来就把什么都忘了,连家里现在还有未过门的女婿都给忘了,还是薛青青尚且清醒,害怕给周秦榆造成心理阴影,赶紧拉住她妈,小声提醒:
“妈……注意点儿,还有人呢……”
“……”
她妈总算回过一点神来,愣了一下,哈哈一笑,连忙先叫住了自己正要往墙边走去的老公:
“哎!哎!别去了,回来,大过年的,我今天就不罚你了。”
她爸显而易见地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欢欢喜喜地倒回来:
“真的嘛……”
她妈才懒得理这糟老头,毕竟女儿像妈,薛青青的颜值控都是祖传自她妈,一个是眉清目秀的小鲜肉,一个是人老珠黄的老腊肉,喜欢哪一个当然不用说。
“哈哈,小周啊,你别当回事儿,我跟你叔叔开玩笑呢,我们平时感情好,就喜欢这么开玩笑,哈哈哈……”
薛青青她爸:“哈哈哈……”
薛青青:“哈哈哈……”
周秦榆:“……”
保持微笑。
晚上周秦榆当然是被二老强行留了下来,说他们家有空房,自己人来都来了还能让住酒店吗?周秦榆当然也就却之不恭地住下了。
而这一住,就是春节假期之后了。
正所谓相声演员的嘴,骗人的鬼。短短一个春节假,周秦榆竟然就成功地把薛青青的爸妈哄成了他的爸妈,年初的那几天天天做他爱吃的给他吃,反倒把她这个亲生闺女给抛之脑后,任由她自生自灭。
薛青青也是心寒,假期一过就不想再多留,叫上范一鹿和自己家里的周秦榆,一起回北京,让走的时候周秦榆还有几分不舍得,颇有些乐不思蜀,薛青青于是更坚定了必走的决心。
要放平时只有她和范一鹿的时候,他们爸妈是宁愿四个人在家里组个局打麻将都懒得多看她们一眼,可这回为了一个周秦榆,竟然四个人全都巴巴地来送行,甚至连最后走过安检的时候嘴里喊的都是“小周记得回家看看!”
薛青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想赶紧过安检,熬了好几天,这才算是清静了。
年一过,原本以为还久的专场似乎一下子就变得近在眼前,好像一下子事情都摆在了面前亟待解决。
薛青青要凭一己之力扛起后勤的工作,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拉上闲着没事吃闲饭的范一鹿一起忙,吓得范一鹿连声说要回家,可是元禄社是什么地方?来都来了,就这辈子都别想着走了。
不过事情再急,也得一件一件地做。
首先把演出表在元宵节那天喜喜气气地通过官博发了出来,接下去社里的人和一众媒体齐齐转发。
但是刚一发出去后薛青青就蓦然懊悔了起来。
她算差了,今天是元宵节,气氛虽然好,但是他们的消息太容易被一系列各大TV和卫视的元宵晚会冲淡影响力,没能赢得开门红,之后的宣传都会差上一大截。
没能把事情做到最好,薛青青很懊悔,一直盯着热度盯到晚上,也没个什么大动静,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先看个元宵晚会节目排遣一下心情。
看着看着,她的心情果然就慢慢地好了起来,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