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放着一盏红瓷的茶杯,里面盛着冷茶。
秦秀娥深吸了一口气,揭开茶杯,以手沾了茶水,闭上眼,细细回忆以前娘亲写字时的情景。
片刻后,等她睁开泪眼,桌案上是她模仿亲娘字迹写出来的四个字——秀娥、文越。
秦秀娥忙拿出信来对比。
笔迹完全吻合!
秦秀娥抖着唇,泪眼朦胧地看着桌上的字,双腿一软跪在桌案前,“娘啊!你在哪儿?秀娥好想您!”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冬荷带着人过来时,秦秀娥扒在桌案上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的小祖宗!”
冬荷把手里的食盒交给身后的丫鬟,忙上前扶秦秀娥。
撇眼看到桌案上被泪水打湿的信,冬荷目光一闪,“奴婢扶您到床上歇会儿吧。”
秦秀娥软软地任由她摆弄。
“…去厨房取壶热茶……煮的鸡蛋,再取点碎冰过来,”冬荷安置好秦秀娥,吩咐身旁的下人,“有多余的小炉子,也带一个过来!”
冬荷瞟了眼墙角熄灭了的炉子,皱了皱眉。
秦秀娥还有用,可不能冻坏了!
“您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冬荷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半撑着在床上,看着手中信纸发呆的秦秀娥说道。
秦秀娥没搭理冬荷,冬荷夸张地叹了口气,转身吩咐身后抬着礼盒的下人将盒子放在桌案上。
红的绿的礼盒摆满了整个长条桌案。
秦秀娥擦了眼泪,蹙眉,茫然地看着冬荷,“这是……”
放好礼盒,丫鬟抬着热茶来了。
冬荷倒了一盅热茶给秦秀娥,不慌不忙地拿出放在地上的礼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套金灿灿的首饰,再打开一个礼盒,是不同样式的首饰,一连三个礼盒都是一样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区别在于样式不同。
接下来,就是几套花样新颖的衣裳,秦秀娥看得目瞪口呆,手揪着床被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个礼盒是两套青衫。
“夫人说,五少爷是举人之后,这一混,该启蒙了!夫人已经写信去府城,不日就安排三少爷进学的事情,”
秦秀娥闻言浑身一震,瞪大眼看着冬荷,一叠声问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二小姐,夫人亲口说的,哪里有假?”冬荷笑眯眯地看着秦秀娥,把礼盒放在一边,拿过食盒,打开,拿出一盘莲花纹样的点心放在床头边的矮几上。
“二小姐这是府城新出的糕点,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夫人是真心疼您,全部都给了您,自己一口没留。”
秦秀娥闻言急了。
不说眼前晃瞎人眼的种种好处,三婶救了爹娘,娘亲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姐妹好好孝顺三婶,就凭这个,她也不能抢三婶的补品!
三婶可是双身子!
“…好姐姐,拿回去吧!”秦秀娥急眼道,“我一个粗人,怎配吃这等精细的好东西!”
这话一落,秦秀娥和冬荷两人皆是一怔。
秦秀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满脸苍白。
…她怎么能唤冬荷一个下人为姐姐?
又怎会说出自己‘不配’,这种自甘下贱的话来!
她可是举人老爷家的小姐!
可是……
脑海里浮现秦府下人欺负她时不依不饶的丑恶的嘴脸,浮现秦安宁不可一世地俯瞰着她时不屑的眼神。
秦秀娥‘哎哟’了一声,扔了茶杯,软软地倒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着床上埋头痛哭的秦秀娥,冬荷一阵呆愣过后,心中渐渐升起一丝鄙夷,“三小姐没错,秦秀娥这人,比奴才还不如。”
心中如此想,冬荷面上却不露出分毫。
伸手安抚地拍秦秀娥的肩膀,冬荷万分感动道,“二小姐,您对夫人情真意切,孝心感天动地,奴婢听着,只觉得佩服得紧……夫人若是知道您这样想着她,不知该如何欢喜呢!”
秦秀娥闻言哭声一顿,默默重复着冬荷的话,最后抹着眼泪心道,是了!冬荷说得对,我心中孝顺三婶才那样说……
秦秀娥打起精神,转头看着桌案上的礼盒,肿着一双鱼泡眼,道,“这些东西,能不能送回去?我、我……”
秦秀娥咬了咬下唇。
怎么能送回去?
这些东西,与其说是送给秦秀娥,不如说是送给秦织娘的。
秦秀娥是没用,可奈不住人家有个能干的胞妹啊!
看看秦织娘这几日干的事!
秦家村除了村中几块宅基地,其他的地差不多都落在她‘手里’了!那些愚蠢的村民,卖力帮她赚钱,还嫌出力不够!
秦秀娥又哭了!
哭得人心烦!
冬荷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扫了眼空旷的房屋,正愁无法开口将话题引到秦织娘身上的冬荷心生一计:“听说您回来后,一直在哭,奴婢担心得不行!”
“二小姐,”丫鬟拿来剥了壳的鸡蛋,还有碎冰袋子,冬荷接过,温温柔柔地给秦秀娥敷眼,“您这样伤心,是因为太孤单,还是因为遇到什么难题?”
“…您不如叫四小姐和六小姐回来陪您,一来,亲姐妹陪在身边,日子不那么难熬,二来,遇到什么难题,也多两个人出主意!您觉得如何?”
听了冬荷的话,秦秀娥一脸若有所思。
第二日,冬荷听守在东跨院门口的小厮说,秦秀娥拿着一个礼盒出了府。
冬荷忙去回禀余氏。
……且说秋荷被余氏关了四五日,饿了三日,走起路来头晕不说,人也瘦了许多,铜镜里,清秀的容貌像蔫巴褪了色的喇叭花,丑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