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回到家阳殿那会,沈安若已经睡下了。
锦绣带着底下的宫女为温月准备净身漱口的玫瑰瓣和洗石,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后,锦绣走到温月身后,细声提醒道:“娘娘,您该沐浴休息了。”
温月并不作声,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看着沈安若,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有了安若之后,自己应该知足了,可是自己却从来不能知足,总想着要从沈佑礼身上得到更多,而这些她想要的所谓的更多,却让沈祐礼给了另一个女人。
也许是感受到了温月的气息,沈安若突然转了身,被子被她小小的身子卷了起来,沈安若抱着那软软的鹅绒被,竟在梦里喊了声:“母妃。”
温月瞧着沈安若睡梦中的笑脸,心里不知是何滋味,长长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将被子从沈安若怀里解救出来,然后重新盖上,还为其掖了掖被角。
“娘娘为何总是独自一人叹气?”锦绣问道。
锦绣原是沈祐礼身边的宫人,自小便跟着沈祐礼服侍他,后来温月封了淑妃,沈祐礼怕旁的人伺候不周到,便把锦绣给了温月,因着这一层缘故,锦绣在家阳殿的时候,温月总是待她客客气气的,底下的宫女也随意锦绣使唤,甚至别的宫的娘娘也都敬畏锦绣三分,所以锦绣从来也不像别的宫人一样拘谨,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算是主子的心事,锦绣也敢于相问。
温月不言。
锦绣挥了挥手,殿内的其他宫人都识相的退了下去,等门掩实了,她才继续道:“照理说,如今娘娘与公主的日子过的越发好了,娘娘应当开心才是,可奴婢却瞧着娘娘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温月抬头瞧了一眼锦绣,然后站起身,行至隔间,站在浴桶前。
锦绣跟在温月的身后,只见温月用指尖拨了拨桶里的水,平静的水面因着这触碰而乍起波澜,玫瑰花瓣随着晕开的水面四处散去,而后,锦绣终于听见温月开口道:“好吗?哪里好呢?”
温月看起来像是同锦绣说话,但锦绣却觉得温月更多的是在自言自语,而且温月明明应该回答自己的,却连说了几句话,抛出的都是问题,这可不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吗!
锦绣正这么想着,温月又问道:“本宫在这宫中说的好听点是温淑妃,可淑妃又有什么好呢?”
锦绣无奈,温月的性子实在是叫人觉得苦恼,锦绣替温月褪去衣裳,自从有了沈安若以后,温月挑选的衣物便都不再是过去那样了,这些衣裳看起来也许并不是最华美的,但是却一定是这宫里最柔软的料子。
锦绣知道自家娘娘的心之所向,也自然知道其心中郁结已久,只不过锦绣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帮上温月,便只能在言语上多加宽慰:“娘娘不该这么想的,奴婢觉得在这宫里,只要皇上待娘娘好,那便是最大的好了。”
银白色的里衣脱下,露出杏粉的肚兜,温月自己反手将背后的衣带解了,然后顺着小凳爬上去,一脚踏进浴桶里。
锦绣将温月头上的束发簪子拔下,刹那间,三千青丝全部散落在温月脑后,若隐若现的挡住些许背后风光,然后飘浮在水里,和玫瑰花瓣纠缠在一起。
温月回头,在腾起的水雾里看向锦绣,然后在桶里坐下,勉强扯起嘴角道:“是吗?原来在你们看来,皇上他待本宫好。”
锦绣用素白的帕子将洗石包住,继而把温月背后的长发拂至其身前,轻轻的为温月擦拭背脊,偶尔也用半葫芦状的水勺舀起水来,为温月浇背。
锦绣是个看事剔透的奴才,她将自己的所见所想汇成如今开导温月的一句话:“皇上赐娘娘家阳殿,又将公主放在心尖上护着、养着,这些都是众人周知的,旁的人是怎么盼也盼不来,可是这样的恩德,娘娘您自己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
温月笑了,眉眼巨弯,她觉得自己笑的太欢,几乎要笑出泪来:“是呀!本宫有一个安若,还有这座家阳殿,这都是旁人所没有的,可是本宫以为是旁的那个人,却得到了本宫等了这么多年的东西。”
沈佑礼给温月的家阳殿,这是他为她许下的一个家,可这个家,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够得到的呢,温月心中再明白不过了,她在这里住着,看来看去看了这么久,只在这家阳殿感受出了一份责任,而她期待的爱呢?
温月笑了笑,那爱啊!在木鱼那里…
木鱼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正午了,这几日里,沈祐礼怕她睡得不自在,便令人将天腾殿所有透光的窗户都用黑纱遮上,然后,殿内点着几根稀疏的烛火,木鱼睁眼时只觉得殿内暗的叫人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沈祐礼当时虚靠在龙塌的床头,他眼下乌青,怕是一直没有睡好,木鱼见殿内的人只有他和自己两个,心想应当是他将人都遣了下去吧。
木鱼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内仿佛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又闷闷的,她唤他:“皇上。”
沈祐礼当下惊醒过来,其实他本就未睡熟,更不敢睡死过去,所以才会一听见木鱼的声音,便立刻睁了眼。
沈佑礼摸了摸木鱼的额头,感觉不烧了,又赶紧问她:“你终于醒了,可还觉得难受吗?”
木鱼摇了摇头,伸手抚上沈佑礼的眉眼,他的眼睛已经熬起了红血丝,像盛了霞光的午后星空,那么美,那么令人沉醉,木鱼柔声道:“皇上不饿吗?若是空着肚子,很容易就会饿坏了胃肠。”
“朕不饿。”沈祐礼顺势抓住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他们从来没有如此亲近过,这种亲近不止是身体上的,连心也像贴在了一起。
木鱼听沈佑礼撒谎,不禁觉得气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沈祐礼连忙扶着,让木鱼靠在自己的肩头,听见她的声音带着嗔怪说道:“皇上骗我,您怎么会不饿呢,您都多久未进食了!”
“你……”沈祐礼拖长尾音,蹙着眉,神情莫测的看着木鱼。
她听到温月的话了?那么那时她是醒着的吗?
不知道为何,沈祐礼私心里是不希望木鱼听见自己与温月的对话的,只可惜木鱼还是听见了,但是那又能如何,就算是听见了,木鱼看起来也并未有任何的介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