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想去将江尤扶起来,可是心里这么想着,腿脚却不听自己的使唤,木鱼几次想要迈步出去,皆不得行。
这时,一个晴天霹雳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不要太合乎现在顾家的场景,很快,雨滴落下,江尤抬头望天,这是一场应景的雨,蒙蒙飘散,像是老天流的泪,更像是自己心里滴的血。
雨滴不大,是晚春特有的绵绵细雨,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将人淋成落汤鸡,但是慢慢的也会觉得有点凉意,令人惊奇的是没有一个人在此刻躲雨。
也是,谁有心思躲雨呢?此时此刻,痛痛快快的淋一场雨岂不更快哉!
雷声轰轰,断断续续,江尤像是吓坏了一样,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顾之奇见状,赶紧大步的走了过去,张开双臂。
江尤梨花带雨的看向面前的顾之奇,一头扑在了他的怀里,口里不住的喃喃道:“之奇,之奇…”
小平与安安互相对望一眼,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至于木鱼的脸色更是惨白。
顾之奇忽略木鱼疑惑的目光,拍了拍江尤的背,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对着江尤一遍一遍的轻声说道:“我在。”
得了顾之奇的回答,江尤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她抱着顾君远的牌位,躲在顾之奇的怀中,笑嘻嘻的模样叫人看了刺眼。
江尤抱着那牌位,用衣袖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突然叹气道:“阿远的脸脏了,他一定是又跑去和太子殿下玩闹了,真是不听话。”
顾之奇苦笑一声,将江尤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附和道:“阿远是男孩子嘛,总归是调皮些的。”
“哎,男孩子调皮就算了,女孩子是得乖巧点的,也不知道咱们的女儿是不是和悦公主一样伶俐可爱。”江尤瘪了瘪嘴,有些伤感的揉了揉眼睛。
木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张了张嘴巴,可是她发不出声音来,谁能告诉她,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了?
管家看出了木鱼的神色颇有些不自然,他知道木鱼其实已经看懂了这一切,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管家低头,沉吟了片刻,将木鱼想知道的真相娓娓道来:“那日,大少爷的遗体被宫中的人送了回来,当时老爷有事不在府内,是夫人自己亲手将遮掩大少爷遗体的白布掀开的,大少爷死状凄惨,夫人一见,当场就吓昏过去,醒来之后又不听劝,去再瞧了一眼大少爷,然后细细的追问了大少爷的死因,其间听闻娘娘您的心疾发作,夫人又是一顿哭。”
“后来,一直到大少爷出殡的那天,夫人都没有再哭,也没有再说过话了,可是等到大少爷的棺木一入了土,夫人便开始吵吵嚷嚷着要回去看娘娘您,夫人说娘娘您和大少爷还在府里等着吃饭呢,这时,老爷才发现夫人的不对劲,赶紧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夫人这是失心之症,时好时坏,没有治愈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失心症!木鱼扶额,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亏得身旁的小平扶住,木鱼这才将将站稳。
顾君远的死,江尤的疯,这两件事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突然砸在了木鱼的心里,木鱼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而自己在引起这些厄运之后,竟然还敢像方才一样大声指责于江尤与顾之奇,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木鱼含着泪走向江尤,想要用自己那双被雨水稍稍打湿的手去帮江尤将散落下的两三根青丝缕好,但是手伸了出去,却又僵住。
木鱼的心想同此刻的江尤靠近,但是该怎么靠近呢?
木鱼突然想起沈佑礼的脸,他那么好的人,那么优秀,这样的人是不适合自己的,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何必要因为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那一点温暖而强行靠近他呢,死了这个心吧,自己只是贪恋他的温暖,这种留恋比不上自己的责任重要。
木鱼心里有了主意,终于释怀的笑了出来,但是耐不住自己喉咙哽的难受,近乎艰难的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哥哥!
对不起,娘!
江尤本来已经冷静了下来,恹恹的待在顾之奇的怀中不发一言,此刻许是看到木鱼哭了,竟怔仲地瞧着木鱼的脸,只是这瞧却是全然没有焦距的。
江尤的手吃力地往上,一点点地触碰到了木鱼的脸,痴痴地呓语呢喃道:“孩子,木鱼。”
木鱼见江尤似乎认出了自己,一时间心中又是高兴,又是觉得酸涩异常,主动抬手握住江尤的手,忍痛说道:“娘,我…”
木鱼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哽住,江尤却突然瞪大眼睛,好似受了惊吓一般,然后笑了出来,倒是顾之奇对于木鱼这么快的转变显得有些淡定。
顾之奇不难看出,木鱼眼里写着的是“愧疚”两个字,那里没有亲情。
木鱼见江尤高兴的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念头,木鱼想也许自己留下的话,江尤的病会慢慢好转起来,慢慢的忘记顾君远之死,忘了疼痛,那么或许留下才是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
木鱼咬紧牙关,片刻后,方才继续道:“我会和皇上说回顾府之事,以后,我替哥哥孝敬你们。”
木鱼这个决定做的突然,在场几个人听了都不敢相信,并且各人面色皆有不同。
安安与小平面面相窥,想要阻拦于木鱼,却不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要怎么开口。
管家与几个顾家的下人都面露喜色。
顾之奇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沉声道:“你知道回来意味着什么吗?你可想清楚了吗?你若是回来了,便不得反悔,也无法反悔了。”
木鱼沉重的点了点头,她怎么会不知道决定回顾家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一旦自己回了顾家,那么无论是沈佑礼还是沈佑戾都成了往事云烟,再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了,沈佑戾便罢了,毕竟沈佑戾早就放弃自己了,可是沈佑礼呢?
木鱼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忘了沈佑礼的好,也忘了自己刚刚得到的那一份温暖,坚定道:“我确定!是我害你们没了一个顾君远,今天,在他的面前,我还你们一个顾木鱼,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