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前,青雀坊的柳姑娘特意求到露凝香,将那件“霓裳”求了去。
柳姑娘身份非比寻常,虽在花坊栖身,可是京中却从来无人敢去招惹,琴棋书画均为上佳,是这京中多少王孙公子费劲心思也难见一面的佳人。
花朝节上,柳姑娘为花神献舞,身上穿的便是这一件“霓裳。”
护城河边一舞,更是惊艳满城。
梅若华依靠在秦敛怀中,看花台之上佳人轻舞,“果然,便是如此佳人才能穿出这衣裳韵味。”
秦敛不曾言语,夜风微凉,他轻轻抬手,敛紧了梅若华身上披风。
一夜之间,露凝香的名声便被宣扬出去,上门求着要定制衣裳的人,如今数不胜数。
梅若华拿了名单,在房中琢磨了半晌,这才挑选了几人出来,让管事去一一回了话。
容香不解,“如今咱们既以有了名声,又何必如此,处处小心?”
梅若华轻笑,“柳姑娘身份特殊,霓裳给她便给她了,只是露凝香向来不涉风尘,这哪家哪户的花魁姑娘,咱们向来也是不伺候的。”
容香听完若有所思,“王妃可是怕有人用此事去做文章?”
梅若华点了点头,“如今朝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王爷,我单是为他着想,也该小心谨慎些。”
她心下想的不错,不过几日的功夫,众人忘了花朝节,柳姑娘一舞是何等惊艳,满心只剩些规矩礼数,还想着拿来做些文章。
露凝香的管事掌柜,早便接了消息,不管是何人上门,只要不在名单里的,一律打发走。
这两日,来往人虽络绎不绝,不过也就长林侯府大小姐取了衣裳。
如此风光几日,到底还是沾惹了躲不掉的麻烦。
“今儿个我若见不着王妃,要不到说法,便是拼了性命,也是不肯走了!”
原本正该热闹的露凝香中,如今空空荡荡,一位看着富贵的夫人叉腰站在正中,端的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气势。
掌柜的面露几分怒色,一侧脸颊略微有些红肿,“都在这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知会王妃一声!”
冷哼一声,那位夫人,便如同没瞧见一般,仍旧神情倨傲,满眼的瞧不起。
待梅若华赶来时,掌柜已经将无关旁人请了出去,诺大厅中,如今只剩寥寥几人。
“奴才给王妃请安!”
瞧见梅若华,掌柜几人也有了主心骨,瞧这满地狼藉,梅若华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招了贼不成?”
听了她这话,那夫人这才不情不愿起身行礼,“民女见过王妃。”
“起来吧,”梅若华不咸不淡瞧她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掌柜的说你有事要见我,只是不知为了何事?
梅若华说完,那人又是冷哼一声,“王妃,您是天家的人,我们做平头百姓的,原不该多说什么,只是进来,我瞧您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哦?”梅若华起了些兴致,“我倒不知道,我是有哪里过分了。”
满眼遮不住的鄙夷,那夫人上前,“都知道王妃一家露凝香揽客无数,只是如今这些个风尘衣裳,还是莫要拿出来害人了吧?”
“风尘?”梅若华神色冷的有些吓人,容香吩咐人搬了座椅来,梅若华落座。
“夫人可知,我们露凝香的衣裳,都是卖与谁的?”
冷哼一声,那夫人道:“还能是谁,不过就是柳姑娘一般的人罢了。”
梅若华轻笑,吩咐一旁管事:“去将名单拿来,给这位夫人瞧瞧。”
管事冷脸应下,不过片刻,便拿了份名单出来,扔在那位夫人眼前,“夫人可要看仔细些!”
果真那位夫人看过名单,顿时便了脸色,她家不过一般富贵人家,哪里又惹的起这么多贵人。
见她面有退缩之意,梅若华开口询问:“你今日为何来我露凝香闹事,可是被人有人指点?”
“无、无人指点,”那位夫人明显存了退缩之意,掌柜上前,将她今日来意,说的一清二楚。
这位夫人家有一女,青春正少,正是攀比打扮的年纪,如今瞧上了露凝香的衣裳,前后来了几次未能如愿,回去便发起了脾气。
这位夫人是个泼辣的,认定王府不敢对她怎样,再加上背后恐怕有人挑唆,今日便气冲冲的来了露凝香。
梅若华听完,神色又冷了几份,从凳椅上起身,似是轻声细语,眼神却冷若冰霜一般说道:“今日我给你留几份面子,让你自己走出这道门去,只是日后,若再让我瞧见……”
“王、王妃放心,我自是不再来了。”
解决了眼前这一桩麻烦,梅若华仍旧若有所思,“吩咐下去,露凝香上下,从今日起关门歇业。”
掌柜的大惊失色,“王妃,如今突然关门,我们恐怕损失惨重。”
梅若华摆了摆手,“如今关门,不过损失些许钱财,只怕幕后操纵之人,日后还有什么下做的法子。”
掌柜的无奈,之后点头应下,“一切听王妃吩咐。”
折腾了半日,梅若华回府更是懒散,躺在摇椅上,又昏昏沉沉睡了半日。
秦敛下马,快至内室,将自己身上披风解下,交给一旁容香。
“华儿呢?”
容香笑着答道:“王妃睡下了。”
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秦敛推门进屋,果真一眼瞧见睡得正香甜的梅若华。
不曾叫醒她,两人依偎一起,直到月挂西头时,梅若华这才转醒。
“今日出去做了些什么,怎么如此疲惫?”
秦敛不过随口一问,却不想梅若华神情都冷了几分。
将今日之事,一一说与秦敛听,若往常,梅若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如今,事关秦敛,她自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多思量几分。
秦敛听完,未曾说话,梅若华原以为此事便这样过去了,却不想他不过是忍着,不曾发作。
早朝之时,秦敛自马车下来,朝堂走去,浑身带了股浓浓煞气,看的重官员无一人敢上前招惹。
他两人料想不错,如今就是有人想要拿露凝香做借口,讨伐秦敛。
方一上朝,便有言官指责梅若华不遵礼数,肆意妄为,有损天家颜面。
秦敛默默站在殿中,神色平常,瞧不出什么变化,文武百官一时议论纷纷。
皇帝上下扫视秦敛一眼,也乐于给他这几分面子。
未曾理会言官参奏,“今日朕身体不适,此事待明日再说。”
说完,文武百官退朝,便是那言官再是不甘,也只能罢休。
众人下朝,秦敛刚出殿门,便被人拦了下来。
“忠王爷劳累,皇上在书房等您。”
说话的是皇帝身份总领太监,秦敛不曾犹豫,直接跟在他身后,转身向皇宫内院走去。
“臣见过陛下,”秦敛规矩行礼。
皇帝吩咐太监拉他起来,又轻叹口气,“敛儿,今日言官参奏王妃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秦敛眼神露出几分冷色,“回陛下,露凝香乃是王妃的产业,对其经营,我一向不曾插手。”
皇帝点了点头,“你不插手正好,今日之事也不妨请王妃来与朕解释一番。”
梅若华今日起身起的早些,眼看下朝的时间早已过了半晌,却仍不见秦敛身影,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宫中车马停在王府门前时,梅若华心中倒安定下来。
容香搀扶她上马车,梅若华心中也已有了主意。
待到陛下跟前,梅若华也是神态自若,没有半点被参奏慌张之意。
皇帝倒是颇为欣赏她这一点,体恤她身怀有孕,若命人赐座。
“王妃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谓何事?”
梅若华轻笑,“想来陛下是为露凝香之事。”
皇帝满意笑笑,“你向来倒是个聪明的。”
梅若华说起昨日露凝香发生的事,紧接着又问:“今日朝堂之上,可是有大臣参奏妾身。”
皇帝目光流露几分赞许,“王妃猜想不错。”
梅若华冷笑,“说是参奏妾身,其实不过也是冲王爷去的吧?”
皇帝看向秦敛,却是笑而不语,眼前屋子里的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他多说。
梅若华冷哼一声,“京中总有官员,久居朝堂之上,却仍然日日如长舌妇一般,每日不想着如何报国,却只盯着祖宗礼数大做文章。”
她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皇帝却并未动怒,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即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要以客为先,近来京中议论纷纷,不过事件我将衣裳卖给了柳姑娘,柳姑娘又穿着在花朝节一舞,大放异彩,说来令人眼红罢了。”
皇帝示意他说下去,梅若华也不扭捏,“妾身经营露凝香多年,从不与风尘路打交道,今日为这一件衣裳,妾身成了千古罪人一般。”
沉思片刻,皇帝开口:“只是朕听闻,柳姑娘穿的衣裳,未免太过暴露了些。”
梅若华轻笑,“陛下不必担忧,如今露凝香制衣,都是按着客人的心意来的,若他们觉得这衣裳能穿出去,想来与我露凝香并无关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