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华往前走了几步,颔首低眉,恭敬说道:“母亲,儿媳有事禀报。”
看她如此正色,国公夫人神色也凝了起来,挥退了左右,待四下无人,才问道:“什么事?”
“儿媳有一上上人选,想要留在府中给王爷做妾室。”
听了这句话,国公夫人神情一怔,再看梅若华却是镇定如初,丝毫没有嫉妒的意思。
看来之前的事情多有误会,国公夫人有些难堪,原本还真听信了京城谣传,以为梅若华是个妒妇,可现在一看,她不仅温良贤淑,还蕙质兰心,竟然私下为秦敛纳寻妾室。
心里既觉得对不起梅家的恩情,又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下去,只好依着往下说:“真是劳你费心,是哪家的姑娘?”
梅若华缓缓说道:“是花满楼的姑娘。”
“花满楼,”国公夫人作为官妇,怎么可能知道那种地方,只道疑惑,“那是什么人家?”
梅若华依然神情自若:“就是京城头一号的花楼,我为王爷安排的妾室,就是花满楼的头牌姑娘。”
此言一出,国公夫人瞬间脸色煞白,梅若华继续解释道:“不敢欺瞒母亲,只是这个头牌姑娘甚得王爷欢喜,这几月王爷常常留宿花楼,去的就是她的所在,儿媳想既然王爷喜欢,不如收来做个妾室,也好延绵子嗣。”“绝不可能!”国公夫人大怒,“我秦家绝不可能要一个娼妓入府,秦敛这个逆子,来人啊,将那个逆子给我找来!”
“母亲不要生气,”梅若华上前一步,眼中都是担忧,“母亲,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与其伤了您和王爷之间的母子之情,倒不如依了王爷。”
国公夫人重新看向梅若华,眼中都是无可奈何的哀怜,叫一个女人和娼妓互称姐妹,这是何等的耻辱。
要换做其他人,不要说把娼妓迎入府,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也是容不下的。
原来梅若华实一个这样有胸襟这样有度量的女子,以前一直都误会她了。
只听她继续道:“母亲,那女子我找人探访过了,虽是娼妓,但却是卖艺不卖身的上品女子,只要咱们不与外人道,谁又知道王府有这号人呢?”
这么一劝,国公夫人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看,但终究缓和了不少,只是抚了抚梅若华的鬓发,说道:“委屈你了,好孩子。”
梅若华微微低头,温良笑道:“这是儿媳的本分。”
又是几日,据说王爷回来再祠堂和国公爷国公夫人大吵一架,直接离开了国公府,再也没有回来。
梅若华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现在他竟是去花满楼比回府还要勤快了,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不是不悲凉。
不过那又怎样,她可不是哪种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想到最近店里新推出的美发棒销量如此惊人,梅若华心情也好了一些。
几日未归,国公夫人卧倒在床上,竟是气出了寒症,梅若华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日日夜夜守在床榻之前。
御医开的药梅若华都亲自煎好,亲手将汤药喂到国公夫人的嘴边,还上山采集草药,却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仔细一嗅还有鱼腥气的草药。
上山采药划伤了腿肚子,却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国公夫人喝了她煮的药汤,病情竟然大好,没几日就可以下地了。
忠王妃如此孝心感天动地,王府内人人都在传颂,这样好的夫人,恐怕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一天,国公夫人在梅若华的搀扶下到园中散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心情不自觉的也好了许多。
最近梅若华的孝心她都看在眼里,心中不是不愧疚,秦家欠梅家的真是太多了。
仔细想来,梅若华自从嫁入国公府,多年来从无差错,反而次次遭奸人所害,遭小人非议,如果没有她,就没有秦敛的如今。
现在竟然还要她受这样的委屈,和一个娼妓同处一室互称姐妹,真是秦家的罪过。
想到这里,国公夫人说道:“若华,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你放心,我定要为你做这个主。”
“那个逆子想让一个贱人入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我秦家宁可不认他秦敛,也不可能答应。”
梅若华连忙说道:“母亲,莫要再说他了,担心气坏了身子,还有……”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上前两步跪倒在国公夫人面前。
“若华你这里做什么,快起来,”国公夫人急道,“你若是有什么请求,大可站起来说,婆母定会答应你的。”
“有母亲这句话,儿媳感激不尽,”梅若华不肯起来,眼中已有泪,“只是儿媳实在不想因我一人闹得秦府上下不得安宁,更不想坏了王爷和您的母子之情啊!”
“母亲,您应该了解王爷,如果王爷不欢喜,纵是有几千佳丽纳入府中,也不可能有一个子嗣降临的,现在终于又有了一个姑娘,正是绵延子嗣的好时机啊。”
“何况和那姑娘互称姐妹,儿媳绝无怨言,只希望您能同意这门亲事,让王爷早日回府,让秦家重归安宁。”
说完,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原本就是青石板路,这一头磕在地上,她的额头立刻有了血迹。
国公夫人吓了一跳,眼中竟然也泛出了泪花,将梅若华从地上扶起来:“好华儿,我们秦家的好华儿。”
“既然如此,那就依了他罢,”国公夫人无奈叹息,“以后只要我们夫妇还有一口气,定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
梅若华微微低下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待国公夫人回到房中歇息之后,梅若华转过身,嘴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计划之中,只等蛇鼠露头了。
等小厮的消息传到花满楼的时候,秦敛正和清秋对一局棋。
秦敛心中烦躁,一局棋下得心不在焉,不一会儿就输了。
“王爷心中有事。”
秦敛摇摇头,不愿意多提。
他实在没想到梅若华会来这一出,竟然真的告诉了他的父母,虽然他也有让清秋堵住悠悠之口的意思,但是梅若华亲自这么做,实在是让他愤怒不已。
这个时候,国公府的小厮敲门走了进来,跪倒在地,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国公夫人在王妃的劝慰之下,已经答应您和清秋姑娘的婚事了,选定良辰,明日就办。”
小厮满脸欢喜,这个差事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当时可有好几个人挤破了脑袋呢。
毕竟是报喜,而且还是这样让王爷欢心的大喜事,肯定能够获得许多赏银。
可是万万没想到,王爷站起来,怒喝了一声:“什么?!”
看他那样子像是一口老血吐不出来,清秋连忙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背,眉头紧皱,看起来也不开心。
这是怎么了,一个抱得美人,一个嫁入豪门,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秦敛一口气顺了,立刻问道:“什么意思,王妃的劝慰?王妃真的劝了?”
“是,是啊,”小厮老老实实的答道,“在园中好多人亲眼看到的,王妃为了劝解夫人,还在地上长跪不起,头都磕破了。”
秦敛一脚将那个小厮踢出门去,像是愤怒至极了,扶着桌子怒喝了一声:“滚!”
小厮哪里还敢惦记赏银的事儿,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花满楼,王爷今天实在是太吓人了,虽然是武将,可是待下人一向温和,什么时候发过这样的脾气。
“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清秋坐在一旁,摇了摇头,表示对王爷的万般无奈。
秦敛扶着额,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个对我。”
“哪有什么为什么,都是你自己作的。”
清秋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两束锋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恨得几乎要将人碎尸万段的地步。
作死的王爷不敢惹,清秋浑身打了个寒颤,走到一旁翻看着黄历。
他们的婚事选定在明日,可是明天却不是什么吉日,也并非什么良辰。
这种大事梅若华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一定是国公夫人定的日子,看来还不见其人,就知道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王爷,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婚事还没办,如果秦敛一力反对,府里的人也不可能逼他娶一个娼妓。
可是秦敛却比昨几日更清醒更坚决:“不后悔,我不仅要娶,还要娶得风风光光。”
清秋看着陷入执念的他,眉头皱的更深,也不知道以后他和王妃是否能够破镜重圆,毕竟是这样深的隔阂,越来越深的隔阂。
第二日,花满楼就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铺满了十里长街,附近的人都赶来看热闹。
听说啊,是忠王爷耗费千金为清秋姑娘赎身,而且要迎她入府做妾。
从花楼道国公府,一路上都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满京城沸沸扬扬,议论纷纷。
这可是京城最劲爆的新闻了,靖国公府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世代忠良,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