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瞠目结舌，看着林妙妙倔强又笨拙地顺着绳子往下爬，脑子里混乱一片，掌心全是冷汗，全世界的危险信号都好像围绕着她，红的、绿的各种各样的警告。可自己除了张开手臂，做出下意识去接的动作以外，连呼吸都忘了。
认识她，接近她，喜欢她，他的人生就已经彻底失控了，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大危险大麻烦，可他跌进了一个每时每刻提心吊胆的轮回，却又甘之如饴。
林妙妙满头是汗，吓的累的分不清楚，她小心挪动着，内心反复默念：请给我力量吧，蜘蛛侠！
蜘蛛侠可能是睡了，没听见她的呼唤，林妙妙觉得手上越来越滑，身体越来越重，脑子里一片浆糊的时候，她尖着嗓子小声喊了一句，“钱三一……给我……开个直播！”
钱三一：“？？？”
“我……我快没劲儿了，赶紧……”
钱三一片刻不敢耽搁，赶紧掏出手机登上林妙妙刚解禁不久的直播号。
这么晚了，平台上游荡的看客却不少，刚一进直播室就炸了锅——
——主播直播跳楼了？！！！！
——不是跳楼，是攀岩，是攀岩啊！
——我的天爷！毫无保护措施爬大楼？！跟美国学的吧？
——打赏了打赏了，主播快下来吧，你这是用命在恰饭啊！
“有人……打赏么？”林妙妙艰难地踩下来一步。
“有，有！”钱三一赶紧把手机屏幕转过来，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法看，赶紧一条一条念弹幕，“屏幕上有个飞机飞过去了！”
“耶……”她咬着牙踩到三楼挡雨檐上，“老铁们……给我力量吧……”
弹幕刷得越来越快，钱三一索性把手机放地上，用石头支起来。
“诶你举着手机啊，别放下……”林妙妙急了。
“我举着手机，你掉下来怎么办？”他依然伸平了手臂，站在最有可能接住她的地方。
“现在是三楼，摔不死人，”她喘了一口气，“你快把手机举着，打赏都是钱！”
钱比命重要么？！疯了，真是疯了，钱三一简直要被气疯了，却不敢说出一句激怒她的话来，这一句话说出口，后果他承担不起。
正是最惊心动魄的时候，王胜男的声音铺天盖地，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妙——妙——！！！”
林妙妙一个没抓稳，脚下踩空，整个人往下滑了半米多，钱三一的心脏险些爆炸了，手臂僵直，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紧接着，林妙妙死死抓住了腰上床单拧出来的绳子，控制住下滑趋势，不上不下正好被吊在二楼半的位置，“呼——好险……差点儿完蛋……好险好险……”
弹幕刷飞了，各种尖叫各种打赏。
钱三一脑子一片空白，才发现原来人在最恐惧的时候，是说不出话来的，到嘴边的只剩下一句‘林妙妙’，终究也没喊出口。
王胜男几乎吓晕过去了，那天晚上到最后，是林大为从楼上把吊在半空的闺女一点一点拖回屋里的。全楼居民大半都被吵醒了，谴责声、担忧声、八卦声，声声入耳，这回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妈让你去北京还不行么……”这是林妙妙成功着陆后，王胜男说的第一句话，“只要你好好儿活着，别想不开……妈什么都同意。”
“妈……”她浑身还有点发虚，低着头说，“我真没想跳楼，我就是想上厕所……”
王胜男一手捂着眼睛，抬了抬胳膊，“先去把厕所上完再说吧。”
钱三一在楼下站了足足十五分钟，直到看热闹的居民都熄灯了，才逐渐从心脏剧烈收缩的痛感中缓过来，他捂住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小子，”林大为靠着窗口，低头朝他招招手，“上来。”
半个小时后，午夜一点半，钱三一和林妙妙规规矩矩地并排坐在客厅沙发上。
“太恶劣了，”林大为来回踱步，“性质太恶劣了，不是，钱三一我们家是明确规定过不让你走正门还是怎么着？你就非得让林妙妙表演个杂技么？”
“还开直播，你们也太拿生命当儿戏了。”
“爸……”林妙妙见缝插针，“我这次直播赚了一千多块呢……”
“你把嘴闭上，”老林心力交瘁，“爸爸妈妈亏过你么，你就为了一千块钱打赏把小命儿搭上，值么？！钱三一你说！”
“叔叔教训的是。”
林妙妙侧头看他，钱三一垂着头，睫毛长而浓密，身体包裹在浅蓝色的病号服里，显得整个人清俊又干净。
一定是我家的灯光，把人照的太好看了，她想。
他还没出院，算是个病人，林大为也不是半点不心疼，毕竟一个女婿半个儿，他嘴上不乐意，心里比谁都拎得清。
“这回在全楼邻居面前把脸都丢尽了，大家现在肯定都觉得我跟你妈没少虐待你，”林大为给林妙妙使了个眼色，“恐怕你要是不去北京，邻居的唾沫星子都得把我们淹死。”
“啊……对，对，”林妙妙打蛇随棍上，一拍大腿，“诶呀，这事儿都怪我。”
“你们爷俩别给我一个鼻孔出气，”王胜男最后发了话，“妙，妈也想明白了，你的确长大了，长大的雏鹰不能被关在笼子里，你该去天高海阔的地方闯荡，如果那个申请批下来了，妈给你签这个字。”
“真的？！”林妙妙呼啦一下冲过去，孩子似的抱住王胜男的胳膊，“我就知道我妈最疼我了~”
林大为正为这家庭和睦的一幕开心，冷不丁瞥见钱三一也弯了弯嘴角，立马板起脸，“你不许笑，这我们家的事你笑什么。”
钱三一立即坐直身子，“好的叔叔。”
“行了，皆大欢喜了，”林大为站起来做总结，“今天也不早了，钱三一再回医院估计也进不去了，就留这儿睡吧。”
林妙妙飞快地和他对视了一眼，“不，不用了吧，他回他自己家也……”
“谢谢叔叔。”钱三一说。
“你跟我睡，妙妙跟她妈一个房间。”
林大为说完推了王胜男一把，“有什么要嘱咐的赶紧跟闺女说，也就能在你身边待半个多月了。”
他这一句话又勾在王胜男心尖儿上了，心里酸得厉害，恨不得剩下的日子天天瞅着闺女，抱着闺女。
“对了，”林大为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对林妙妙说，“明儿个你送钱三一回医院的时候，记得把二宝的出生证明附件取回来，领你弟弟打疫苗的时候要用。”
钱三一也回头，朝她笑了笑。林妙妙一边应着，一边情不自禁地冲他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