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床二字有两个意思,一是仅仅暖被窝的意思,然而另外一个意思就有点不可描述了。
女姝用这般轻挑的语气发出这样一问,显然这里的暖床绝对不仅仅是暖被窝的意思。
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方士成被女姝的无耻给惊着了,顿时万分惊骇地看着她一眼,像是怕女姝对他起非分之想一般,立马双手交叉护着胸往后挪了好多步,眼中写满了:你居然是这样的女娃娃!
琰安闻言呼吸一滞,身子骤然一僵,眉头也跟着紧了紧,看着女姝方向忍不住踏出了半步。他张了张嘴分明是想要说什么,不过只踏出这一小步后就停了下来,想了一通她说这话的意图,到嘴边的话很快咽了回去,不过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舒缓分毫。
相比他们二人,作为当事人的女姝和那个少年反而是最冷静的。
比起刚才的哀切来,现在他的脸上表情淡得称得上是面无表情,与女姝四目相对间,他目光毫不晦涩,眼神更没有躲闪分毫。
女姝收起了笑,保持着俯视他的姿势,神情淡漠,眼神像是带有攻击性,不遑多让。
这二人只紧看着彼此,却一句也不言,方士成在一旁瞧得奇怪。
莫不是这二人突然看对了眼?可为什么他丝毫看不出女姝有丝毫女儿家的扭捏姿态?
方士成左瞧右看觉得奇怪,就连现在的气氛也怪怪的。
他实在想不通,只好把原因归结于女姝身上。
果然,这个女娃娃的厚脸皮不能以常理论之!
看着楞在一旁不知神情的琰安,方士成带着小心思幸灾乐祸地来到他的身边。
“你主人她不要你了,要不你过来跟老夫吧,老夫可有钱了!”说着,握着手上那一沓银票在他面前抖了抖,抖的哗啦啦作响。
琰安没有理会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看着正眼神交锋的二人,目光一凛。
察觉到方士成的话,女姝终于收回对峙的目光,对着方士成方向淡扫了一眼。
想到她刚才警告的话,方士成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赶紧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抬头望着天空,指着天上那一小块残云装作跟琰安搭讪道:“咳咳……你瞧那片云,多白!”
琰安依旧没有搭理他,目光从女姝身上转移到了那个少年身上。
在女姝率先移开目光后,少年面上阴郁很快由一副笑脸替代,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方士成这下真是看呆了,他知道浮生堂有一种名为变脸的戏法,他曾去看过,其中玄机不难猜到,不过今日这出变脸实在比浮生堂的戏法还要令人惊奇!
琰安走到女姝身边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个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少年,问道:“你没事吧?”
女姝继续看向那个少年,目中带着警惕,听到琰安关切的话,她轻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方士成见势不对也跟了过来,躲在女姝和琰安背后,弱弱地问了一句。
那位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淡定地拍了拍从地上蹭到身上的灰尘,懒懒地站定,随后他轻扫了扫女姝手腕上的红绳,饶有兴趣道:“我道是为何你会有这物什,原来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刑奇!”女姝大声念出他的名字,语气中暗含着怒意。
琰安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副面容。
不管是女姝的话还是他的话,都足以让他震惊。
他居然是刑奇!他居然和女姝是一样的人!
女姝的真实身份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刑奇,他六千年前的好友华桐,他居然也是神族!
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方士成听得不明所以,他唯一知道的是对面那人的话是对着女姝说的,他仔细琢磨了一番他话里的深意,突然明白了什么,指着他一副震惊脸,“你,你,你竟然……”
刑奇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然后,他就听见方士成用颤抖的调调继续说道:“你竟然也是女的!”
刑奇眼中笑意一滞。
女姝和琰安也用看傻子的眼神回头看了他一眼,女姝更是拉着琰安远离了方士成,不想承认和他是一伙的。
不对,本来就不是一伙的!
方士成这话,成功把本来焦灼的气氛带歪了。
刑奇脸上笑意减去了三分,尽量用礼貌又不失唐突的语气问女姝和琰安二人道:“我能打晕他吗?”
女姝连忙点头:“你随意,我们和他不熟,真的!”说着还拉扯了下琰安。
琰安立马会意,用认真语气道:“确实不熟!”
“谢谢!”
刑奇礼貌道谢,转眼看向了见势不对准备逃跑的方士成,只一眼就把他给定住了,在他还未来得及大吼大叫前,很快让他昏睡过去,保持着逃跑的姿势,失去了意识。
这边的动静并未引起周围往来行人的注意,是他做了手脚,用术法把他们所在的这片空间隔离,所以周围路人瞧着这是一片空地,就算误入这里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干扰,也不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女姝察觉到了这点,这才突然想起这是一个远比她师父还要厉害的人物,于是她再度扯了扯琰安袖口,低问道:“你有信心能把他打趴下吗?”
琰安垂着下巴看着她,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回答,刑奇开始气定神闲地跟他打招呼道:“靖安,别来无恙呀!”
琰安只好先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女姝来回看着这二人的互动,惊呼道:“你们居然认识!”她顿了顿,疑惑道:“你不是叫琰安吗?他为什么叫你靖安?”
女姝用有奸情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这二人。
对于这个问题,琰安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刑奇看着举止颇亲密的这二人,笑着解释道:“不仅认识,六千年前我和他还是同僚呢!”
“同僚?”女姝记得在话本里见过这个词,这是指在同一处做过官的人。
女姝惊讶地看着他:“你还在凡间朝堂上混过呀?”
这般木讷的一个人和圆滑世故的朝堂根本不搭嘛!
不过细想来,他浑身儒雅的气质倒是和话本里的文人书生很是相像,饶是如此,也实在很难想象他在朝堂上舌战一群迂腐老头的那一副英勇神气样。
此时想到六千年前的事,琰安有一瞬恍惚,愣了好一会儿,没有及时给女姝做出回复。
刑奇看着女姝,幽幽黑瞳逐渐深沉,似在深思,自语般呢喃道:“六千年前似乎见过你……”
“什么?”女姝没听明白他刚才的话,皱眉问道。
刑奇对那一抹极淡的熟悉感很快释怀,转而对着琰安莞尔一笑,“靖安,比试比试?”
“好!”琰安也正有此意,一口应下。
女姝担忧地抬眼望着他,垫着脚凑近他耳边道:“你可不能逞强,他……他实在深不可测,实在打不赢咱们就逃,不用想有什么丢脸什么的,保命要紧,知道吗?”
琰安眼藏笑意,微微颔首。
女姝仍是担忧不已,咬咬牙,“不行,你打不过他的,要不现在出其不意直接跑路吧,你可受不得重伤,不然你……”说到这女姝一顿,满是惊虑,“我可没信心能控制得住你!”
女姝可还记得初见时他受了重伤后的恐怖样,虽说他受了重伤后的爆发力以一敌百都没问题,不过实在大伤元气,她实在不想让他冒这风险!
琰安心中升起暖意,低头打开装着蜜饯的那个油纸包给女姝递了过去,让女姝先吃着,想要让这种方式压下女姝的忧心,丝毫没有要临阵脱逃的意思。
女姝这时候自是没有闲心思吃这个,不过琰安都递过来了,她就顺手接着了,然后顺手拿起了一颗放嘴里,一边嚼一边看着琰安继续担忧。
他不会告诉女姝,其实他和刑奇的较量,从他应下那声“好”之后就已经开始了。
他和他的较量,不是拳拳到肉的搏斗,而是意识压制。
刑奇并不觉得琰安能敌得过自己,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探探他的底,为了不伤到这位老朋友,开始的时候他只用了三成不到的功力。
不过显然他低估了琰安如今的实力。
琰安从一开始就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思与一旁的女姝互动,然而当他正式放出自己的威压之时,刑奇就已经全盘崩溃,幸而及时用上全力才足以抵挡,也终于收起了玩心,开始正眼看着这个与他记忆中那个老朋友判若两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