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印望了一眼猫的背影,垂下睫,没有接话。玉兰也看出他是知道的,可他不想说,问也无用。
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么他呢?第一次见面时,你称他为天神。就是说你知道他的身份喽?”
“我从未离开过这块地皮,见识浅薄,哪看得透他的真实身份。称他为天神,只是当时怕他吃了我,拍马屁的尊称啦。”
“……”青印一阵无语,“那玉兰,你是什么时候修炼成妖的?”
“很久了啊。”
“你有多少岁了?”
“一千多岁了吧。我是千年玉兰古树修成的树妖,而我们这类生根的花草树木的精怪的修行之路,比那些飞禽走兽更加艰难漫长。我们本身扎根的地方需有万般巧合利于汲取天地精华的地势、风水,遇到那一刹那间灵窃开启的机缘,再加上坚持不懈的努力,才有可能修成精怪。即使修出了元神和人形,初成人形的数百年间,也不能离开树身的十丈之外。树妖的漫长岁月,只能浸在一圈圈密密的年轮里。”
“好漫长啊……”
“是啊。我还记得这庭院的第一任主人是个书生,他每日里或是寒窗苦读,或是吟诗作画。后来书生考取了功名,将庭院转手,后来的人家邋遢的生活习惯使庭院中环境变的脏乱差,我难以忍受,于是幻出人形,装成女鬼,吓跑了那家人。庭院再度转手,主人却一届不如一届……”
玉兰遂认定了世上干净的人儿只有那书生一个。于是新屋主来一个吓跑一个,鬼屋的名声传扬开去,再也没有人敢居住,已是弃置了许多年了,直到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就是你们喽。”玉兰说到这,颇有些沮丧。
“你对我们很失望啊。”
“我对所有人都绝望了好吗!再没有像书生那样温文尔雅的人了。你可知道他的相貌有多俊秀吗?他在我的枝叶下诵诗吟对时的风姿神韵,让路过的风都静悄了。”
月光下,玉兰抿嘴而笑,眼中蓄了月华,美得若仙子一般。
青印愣了愣,半晌,认真道:“玉兰,你喜欢那书生啊。”
玉兰一愣:“是吗?”
“是啊,你喜欢上他了。”青印见她发呆,也不去打扰她,而是瞥了一眼屋顶上固执蹲坐着的黑猫,轻叹一声,想要滑下树去。眼角忽然瞥到夜空中闪过一层隐隐莹光,若星辰碎成粉末,在天际扬洒一般。定睛看去时,那莹光一闪即逝,仿佛是幻觉一般。
转头向屋顶看去,她见陌途也在注视着莹光出现的地方,暗夜中金眸沉冷。她想问问它那是什么,它却明显不想理她,便把话咽了回去。
陌途盯着夜空看了一阵,突然起身,沿着屋脊消失在月色中。她心中尤其郁闷起来,忍不住泛起一层薄泪。转眼望向家乡的方向,眼中泪光滤去,忽然闪过坚定的神情。
溜下树,回到房中,她从箱子底下找出一只小盒子,打开,两枚碧绿柳叶儿静静躺在红色丝绒上,叶脉若缕缕金丝盈盈闪光。
云端柳叶不愧是仙界之物,这么多年过去,依旧鲜亮得跟刚从柳枝儿上掐下来的一般。
拿着柳叶来到院子里,她把它们垫到鞋子下,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脚底就像踩了风火轮一般向前冲去,砰地撞在了玉兰树上,撞得整棵树都抖了一下。
“青印,你在干吗踹我?”树顶传来玉兰的询问。
“没事,没事,我不是故意的。”她捂着鼻血长流的鼻子,眼泪汪汪地回答。
试过一次,有了些分寸,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边,攀到墙头上,面朝焦州府的方向站着。运一运气,猛地向前一冲,整个人箭一般射了出去,速度之急,慌得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树顶的玉兰听到动静,回头张望:“青印,怎么了?青印?……”
可是,哪里还有青印的踪影。
伴随着一路狂叫,青印以翻滚和旋转的疯狂姿式前进。云端柳叶果然是好物,赋予脚步特异的神速,每一步的迈出都是低空的飞速滑行。刚开始时不得其法,数次撞到屋角和树枝上,跌了无数跟头后才勉强找到了平衡。
总算是适应了这种飞一般的速度。风在耳边呼啸,夜色中的景物一闪而过。在这个过程中,又发现速度是可掌控的,可以随意加速放慢。
而赶到焦州府时,已是运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