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累透了,初遇时的情形又再现了,他因伤重现出三尾獬猫的原形,卧在地上不能起来,她便每夜像这样睡在他身边,身体缩进他胸腹间的长毛中。
不同的是,现在她的心中更多了无尽的恐惧。害怕它再不醒来,害怕剩她一个人。
她再醒来时,陌途却还是沉睡着。她打起精神,努力地换药,喂药,喂粥,跟他说话,撩拨他的胡须和尖耳。他却只睡他的,不给丝毫反应。
这样一直过了十多日,没有丝毫进展,她的恐惧感愈来愈深重,或许是这样的恐惧感催生了一个梦境。
黑衣的少年拉着她的手,走在一条暗黑的路上。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掌的温暖,手指的力度。她不知道他们是要去哪里,只觉得心中温暖喜悦,时而抬眼看他的侧脸,完美的轮廓,墨色的眉眼,如潭的眸光。
如果能这样走下去,不管是去向哪里,都是好的。
可是他的手忽然松开了,她莫名心慌,急急地去反握他的手。抓住了,却觉得那方才还温暖的手指此刻已变的冰凉。抬头看他的脸时,他的脸上只有疏冷的神色,没有看她,目光落在黑寂的远方。她两只手都捂到了他的手上去,焦灼地道:“不要紧,我替你捂暖。”
只要你肯牵着我。
只要你不松开。
我会替你把手捂暖。
这样简单的一个梦,青印却是哭着醒来的。手摸到蓬软的颈毛,就记起了是在做梦。揽住巨兽的脖子,深深地抽泣,许久平复不了。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的药虽好,总归是凡物,他所受之伤是神仙痛下的杀着,她没有能力医好他。这样拖下去,只能看着他慢慢死去,可她毫无办法。能够救他的,或许只有神仙……
眼中闪过片刻疯狂的光亮。
那位仙主想要仙蕈,她便是仙蕈,若她用自己换陌途的性命……
她或许可以跟银发人谈谈条件。
她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或许是囚禁,或许更糟,糟到她都不愿去猜。
她还有心愿未了,家仇未报,但若能换陌途的性命,她只觉得什么也顾不上了。
眼中那疯狂的光彩只闪了片刻,便黯淡了下去。即使是想找银发人谈判,也不得门路啊。他是仙界人物,她需要一个牵线搭桥的说客。
绝望就这样像潮水一样,时而退去一些,时而席卷而来将她没顶。
羽涅看她难过,挨上前来,替她抹去腮上泪水。她勉强冲他笑了一下,伸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看着羽涅,思绪自然而然地带过了舍三爷。
耳边忽然响起一句话:“点燃血鸠之羽,可召唤本尊。”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是啊,除了陌途外,她还认识一位来自仙界的人物。
血鸠九羽。
“羽涅躲一下,小心伤到。”她找来一个火折子,将羽涅推到一边,然后对着墙壁翻转手腕,尽量轻地射出一箭。
羽箭从腕中激射而出,扎在了石壁上,铮铮发颤。趁它消失回到她腕脉中之前,她把火折子凑近羽端。羽丝被引燃一团赤色火苗,爆成一团小小火光,瞬间消失。
她眨眨眼,盯着石壁上余下的那个孔洞,迷惑道:“这就行了吗?到底是成没成啊?”左顾右盼一番,九羽也没有想像中的那样突然从虚空中跳出来,一切模样照旧。
她心中颇是失望,猜着或许是舍三爷说的不对,又或许她点燃羽毛的方式不对,根本召不来什么。
青印心灰意冷地抱着獬猫的大脑袋发了半个时辰的呆,突然又跳了起来,一把揪住羽涅:“羽涅,你一定知道舍三爷的住处吧?快,带我去找舍三爷。”
羽涅被她这几天越来越神经兮兮的模样吓的不轻,颤颤地问:“姐姐,你找三爷做什么呀。”
她眼睛亮亮地说:“方才一定是我点燃血羽的方式不对。你带我去找舍三爷,让他教我正确的方法。”
未等羽涅答应,便拖着他往洞外走去。走到那个庞大的洞厅中时,只听一片哭爹喊娘的喧闹。山主站在宝座上拚命挥舞着双手,企图控制场面:“大家莫慌,莫慌——”
可是鼠精们已慌乱成一团,纷纷哭叫道:“父王,我们还是从后门逃命去吧!”
“那个人好厉害,打到的地方,一团团地起火!”
“我们不是对手,还是趁早……”
青印注意到,有不少鼠精身上的皮毛确是被烧焦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于是提高嗓门,问道:“山主,这是怎么了?”
山主朝这边一望,顿时有了希望,含泪扑过来:“印仙人!救救我家一千多口老小吧!洞外来了两人,其中有个厉害人物,法力高强,也不知如何招惹了他,一来就不由分说打砸烧,看这架式是要灭了我们全家啊!”
“怎么会有这等飞来横祸……”她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洞门口堵着的那块大石竟被击了个粉碎,洞内顿时沙尘滚滚。
洞厅中的鼠精们顿时炸了窝,纷纷向洞穴纵深处逃去,唯留了数只勇猛的,手持兵器杀向那烟尘中,却是瞬间被打得横飞出去,拍在壁上摔个半死。
青印心中也是惊骇,先是想到昏在洞中的陌途可怎么办?正想退回洞中护着陌途,却听那混沌沙尘中传出一声咒骂:“可恶!到底是谁在召唤小爷?唤了来又不出业见小爷,是要把小爷折磨死吗?”
咦?这声音含嗔带辣,倒有几分熟悉。眯眼看去,只见沙尘渐渐落下,一个人的身形现了出来。
红衣似火,赤发如瀑,身段妖冶,容颜如画。
正是血鸠九羽,她真的把他召唤来了。
此时九羽也看到了靑印,银牙一咬,冲上前来,冲她怒吼:“摸我啊,摸啊!摸啊!”
她一下就愣住了:“什么?……摸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