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走到厅中,柔声道:“父皇驾临,琉璃未曾远迎,请父皇恕琉璃失礼。”
楚君和楚擎森都闻声回过头来。
楚擎森看我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楚君眼中更大有怜爱之色。
“是朕要做个不速之客,永乐何罪之有。”楚君柔声说。“永乐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吧?”
我笑:“国君的别院竟赏给琉璃住,只怕有僭了。”
楚君道:“这里远不及天宫华美,永乐说笑了。”话毕叫过身侧的楚擎森:“森儿,永乐本非凡人,你也是知道的。现在长宁宫离你涤云宫也不太远,你平日虽理政繁忙,却也要尽量抽出时间,好跟你永乐妹妹多有请益。”
我正色道:“父皇,你们这边的诗词歌赋,琉璃是一窍不通的。有些涉及天宫的事,琉璃也不便详言。你说什么请益不请益的,琉璃听着惶愧得很。若这么着,这长宁宫琉璃可住不下去。”——就算我能背出几首唐诗宋词,我也没打算客串一把文坛大盗啊。
楚君尴尬道:“朕只是随便说说,你就闹脾气说住不下去。好吧,你爱说什么不爱说什么,父皇当然由得你,只是森儿也算你皇兄吧,皇兄和妹妹多加亲近总是好的。”
现成放着几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不去亲近,我有什么好亲近的?
腹诽,不敢说出口,委委屈屈的道:“若是哥哥们存心来考较琉璃的学问,竟是不必来了,琉璃才疏学浅得很。若只是来跟琉璃叙叙兄妹之情,琉璃自然是欢迎的。”
楚君笑道:“好,都依你。”
我这才真正的笑出了声:“多谢父皇体谅。”
楚君无可奈何的说:“不体谅你,你马上就说要走,是不是?”
瞧瞧,他摆明了就想长留我在长宁宫了。
我说:“父皇,琉璃不欲长居宫内……”话未说完,老狐狸就嘿嘿一笑,打断我的话:“朕知道,宫里规矩多,你是怕有些不惯,不过朕不是已经说了你什么规矩都不用守吗?安心在宫里住一阵子吧。”
我失望,木着脸无语。
楚君又放软声音,仿佛哄我般说:“永乐,朕知道你想去神族。可是故老相传,通往神族的路上有千难万险,你已失去仙术,独自上路会很危险,不如留在此地,由他们联络你。”
神族?
我心里一跳。又是一个新鲜名词。
怎么对答?
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楚君当我仍是想不通,温言说:“若是你想念族人,朕可以答应你,等他们跟你联络上了,就拨一块土地,让你们整族都迁来天都,优渥礼遇。如此你可以安心呆在宫里了吧?”
我更糊涂了。仿佛听楚君说来,这神族跟天宫有什么渊源不成?
可是从前为什么没人跟我提过这事?
可是也不能问楚君。他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啊,要是我一句话不对,抽丝剥茧下来,我无所遁形。
楚君温和的说:“有什么事只管找朕或是你母后、皇兄,慢慢儿也就住惯了。实在闷得慌了,缠着你皇兄们悄悄带你出宫去玩玩,也是可以的。森儿,朕有点乏了,你代朕陪陪你妹妹,不要让她初来乍到便觉得冷清得很。”
楚擎森跪下恭送楚君离去。我无可奈何,也随着他跪在地上,又在心中腹诽了一番。
然后楚擎森反客为主的吩咐紫苏她们,在凭风榭设座烹茶,一副要与我竞夜长谈的格局。
我暗示他:“五皇兄,你想来也随同父皇料理政事了一整天,应是累了吧?”
他微笑,烛光下说不出的气度清华:“习惯了。”
我又说:“若是琉璃象皇兄这般劳累了一天,怕早已支持不住了。”
他微笑,彬彬有礼的延我入座,自己也放松的挨进椅子里。“所以要在妹妹这里讨口茶吃,妹妹权当可怜我这成日办差跑腿的皇兄吧。”轻轻松松就把我想送客的话堵死。
月光下,他的俊美的脸上仿佛发出淡淡莹光,比我这冒牌货更象一名仙人。
相对无言。
他神情自若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款款道:“妹妹前儿让我们听的那首歌,真真好听,更兼别致到了极处……不知妹妹可能赐示曲谱与词儿,让人编排出来,也是一件风雅之事。”
我一怔,问他:“前儿五皇兄在殿中吗?”
他微笑:“我们几兄弟都在丹銮下伺候着,想是那天殿中人太多,妹妹没留意到也是有的。”
倒也是……
不过这么出众的男子我昨天居然视而不见……我的眼神也太差了点儿……
我推脱:“五皇兄真是风流人物……可惜琉璃不会曲谱……”装出遗憾到了十分的模样。
他微笑:“昨儿那曲子,我倒记了七成,只怕记得不真,若是妹妹能再唱上一次两次,要谱出曲谱谅来可行。”
“你会记谱?”我一脸的不相信。
他笑吟吟的转头叫侍立在一旁的紫苏:“紫苏,把父皇赐你家公主的那笛儿借来使使。”
紫苏刚刚应了声是,旁边早有另一名宫女叫巧音的满面喜色的奔进房里,隔一阵,果真捧出一只长长的匣子,珍而重之的打开,拿出一只淡青色的玉笛。
嗯,这玩意轻巧好带,走的时候仿佛可以顺手塞包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