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后的脸一沉,望向老女人那边。老女人赶快膝行过去,哭诉:“娘娘,老奴实在不敢对公主无礼,只是公主硬要插手此事,老奴两头为难,实在也不能不略微冒犯……”
越后旁边又闪出另一个老女人,笑说:“徐大娘大约是一心想替娘娘办好事情,未免就行事急了一些,公主也是为这事急了,所以两边急到了一起去了,其实不相干的,说开了就好了。”
越后容色稍霁:“秋嬷嬷说得是。徐大娘起来吧,去跟公主赔个不是。”
果然这老女人就是徐大娘。
她依言上前给我裣衽赔罪,我睨她一眼,淡淡一点头,连虚扶一把也懒得。
那秋嬷嬷也是个人精,不动声色的过来扶开了徐大娘,口内笑道:“这事既然惊动了娘娘,又惹恼了公主,不好好查一下怕是不行了。依奴婢之见,不如娘娘便亲自审一审,也好服众,公主看可使得?”
我说:“这事又何须惊动母后。就我来问个明白,也就是了。”
越后正色说:“不可。哀家主管后宫,这事既出来,本后过问亦是份所当为。来人啊,把这两名罪婢带进殿中,本后要亲自审问。”
听听,罪婢。
难道这场风波的幕后黑手,就是越后?
若说是越贵妃主使,倒还可以理解,她的儿子才在我那里吃了巴掌不说,楚君还赞我打得好,连带她也颜面无光。
可是越后……她何必这样做?
想是她与越贵妃,同属越族贵族,同气连枝,所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是统一阵线来设局陷害我的人?
虽然越后没有说我可否进殿旁听,我却也老实不客气的跟着走进了殿内。
人证便是那老女人徐大娘,以及她带同的四名宫女与四名太监。
物证我终于看到了,白纸绞的一个纸人,以及五个小鬼。
绞得颇为抽象,做这个玩意的人,真是没天份。
另有一个女官模样的人拿着笔坐在旁边,仿佛打算记录供词。
所有的审案要素都已齐全。越后升座,审问开始。
首先是徐大娘的控诉。她如何看到丁冬神色紧张的闪进水榭之中,她又如何时刻的以宫中的安全为念,当机立断的留在了小路之侧以便监视。如何又看到窈娘同样神色不安的进入水榭,然后看到窈娘鬼鬼祟祟塞了那纸人小鬼给丁冬,丁冬马上塞在了腰间……她又如何以她多年的经验断定对方必有非奸即盗的情事,立马带着跟随的人一起冲进去,当场人赃俱获,为宫中去除了一大隐患,云云。
旁边的宫女与太监一起力证她的话确凿无疑。她又言词恳切的说,她当时根本不知道丁冬是哪个宫的宫女,绝无针对公主的意思,只是为了宫中的宁靖,不得不将丁冬抓来请越后示下,无意中竟得罪了公主,真是万死不足一辞。
好容易她才陈完情,终于轮到窈娘与丁冬自辩。
窈娘才说一句,是一个太监要她去栖云水榭,那秋嬷嬷便马上喝问:“这个太监叫什么?是哪个宫里的人?谁人可以证明?”
窈娘被问得怔住,隔一会才说:“他只说他是长宁宫派来的,窈娘以前也没见过这位小公公……”
“没见过你便认实是长宁宫中人?这怕是有点不合情理吧。”秋嬷嬷似笑非笑。
我淡淡的说:“咱们宫里的太监宫女多了去了,谁能认得完?就如我还认不得秋嬷嬷与徐大娘呢,那赶明儿母后派嬷嬷来跟琉璃传话,琉璃也一句认不得,让打出去?”
窈娘说:“涤云宫当班的太监和宫女想都可以给我作证……那太监便是由秋吟引进来的,娘娘可否传秋吟来,一问便知。”
越后不语。我冷冷的说:“秋嬷嬷,还不吩咐下去,传涤云宫当班的人来问询。”
秋嬷嬷赔笑道:“这……若是惊动了殿下……”
“迟早总是要惊动的,当前总须先把人证都找齐全了,才好说下面的事。”我道。越贵妃对秋嬷嬷使个眼色。秋嬷嬷马上说:“奴婢这便吩咐人去提人,娘娘且先问下头的事。”
问来问去,窈娘一口咬定她是受人所欺,才一个从人也不带的径往水榭见我。然后又问丁冬。丁冬也说了她是为人所欺,同样,说不出那个宫女的名字。并且,她根本没有见过那些纸人小鬼,是几个宫女将她搜身一番以后,手里突然多出的那些东西。
越后面无表情的听了,然后把我宫里当值的太监宫女都提了来,一个一个挨着细问,巳时是否有陌生宫女进出长宁宫。
当值的四个太监四名宫女众口一词,只看到丁冬匆匆出去,再没看到有什么宫女来过长宁宫里。
阴谋,绝对是阴谋!
其实在看到之前紫苏的表现时,我就隐约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这些号称属于我的宫女太监们,真的以假供坐实了丁冬的罪行,我仍是感到寒心。
徐大娘冷笑:“娘娘请看,这小蹄子可不是撒谎瞎说么?如今可对了出来了,哪有什么来唤她的宫女。依老奴看来,连窈娘那边都不必再细问了,必是这二人对了口供,死不肯认帐那是有的。”
越后脸沉如水。
“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说实话么?”她问丁冬。
丁冬急得哭了:“娘娘,奴婢没有撒谎,真是有个姐姐来叫的我,她说是五殿下那边的人……”
“好胆,你还敢攀诬五殿下!”秋嬷嬷厉声喝道。
“娘娘,这贱婢是看着您宽厚,便死撑着不肯招认。为今之计,还是要用点刑,否则任这贱婢撒得弥天大谎,只怕再一会,连其它公主殿下并贵妃娘娘都要让她攀诬出来,那可就太不成个体统了。”
越后听了,娥眉一挑:“此话也有些道理。”她冷冷的俯视着跪在殿心的丁冬与窈娘:“你们还不肯招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