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正中,纳兰辞正在伏地大哭。卫昱跪在她身边,也是一脸的懊恼,口中喃喃道:“可是小姐说……她不怪纳兰。”
师洛负着手,背对着人群:“我也不怪她。但是她的行为,明显不适合再留在我的身边。”
纳兰辞痛哭:“不,奴婢宁死不出璃堡,爷,奴婢再也不敢了,你别赶走奴婢……”
楚长青跟旁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对我附耳相告:“主人要贬她去沧洲做管事。”
不过是职务调动而已,何必这般似天塌下来一般伤心。
我涩然一笑。
她的心思,我懂。她,崇慕师洛,或者,还有信仰般的喜欢。
我并不喜欢她,可是,我愿意师洛身边,有这样忠心于他、事事以他为重的人。
这样,在我离开师洛以后,还是会有人妥善的照顾好他……
轻轻的走上去,我牵了牵师洛的衣袖。
他恼怒的转过脸来,眉目间隐隐有种凌人的气势,却在看到我时,脸上冷硬的线条一下转为柔和:“你怎么来了?该在帐中好好歇息才是。”
我看看纳兰辞,又看看师洛,对他摇了摇头。
师洛不情愿:“她这样冒犯你!”
“算了。”我无声的说。拉着他的衣袖摇一摇,是我素日跟他要东西的常用姿态。
只不过,昔日他没有这么宽大的衣袖。那时我是拉着他的手,摇之不已。
他让我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打动,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纳兰辞,既是小姐替你求情,那么这次便算了,过来谢过小姐。”
纳兰辞平时的骄狂任性之色,一扫而空。她呜咽着过来谢我。师洛在旁边说:“以前的种种,我便全当一笔勾销。但你以后绝不可对小姐有丝毫不敬。”
以后……以后……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师洛说:我仍是要走。
西门斩也赶到营帐里探我。看到我一直退到营帐的边缘,以求同他保持距离,他眼中闪过一丝恻然之色。
“小姐这些日子,吃了许多苦头吧?”他轻声问。我牵牵嘴角,涩然一笑。
“巫后说,小姐那日伤心过度,突的狂性大发,一把将她推倒在地,跳上骆驼一路狂奔……她说的可是事实?”
我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可是转眼,又想起之前向楚长青打听过的问题,硬生生忍住要将要出口的控诉。
之前,我才悄悄的问过楚长青,巫族的巫术,他是否听说破解之术。
楚长青确是见多识广,对巫术也颇有所知。据他详告,巫族的巫术,分为祝福、净化、明辨、诅咒四大派系。其中祝福与净化是加持在已方人员身上的有益类巫术,有一定时效,自然不用破解;而明辩代表的是巫族人中的探察能力,并不对受术者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受术者也无法破解。至于诅咒,是巫族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系技能,例如有作用于施瘴令人致病的千瘴隐、用于毒杀敌人的千魂引,用于令人失明的障眼咒,用于令人瘫痪的废足锁……对此巫族之外的人绝无破解之术,只有用巫族中净化一系的相应巫术,方可以解除诅咒。
我认真的听,然后默默的楚长青所述的诅咒列表中,加进上用于令人失声的锁音符,和令人孤苦一生的巫女之咒。
听起来,楚长青所述,跟姬艳的说法完全对得上。这么说来,我身负的诅咒,真的只有她能解……她确非虚言恐吓我。
巫后曾经对我那样关怀,何必为了我与姬艳的恩怨,令巫族与十八铁卫结仇?
我实在……实在不想再有人因我送命了!我已经背负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巫后十分关心小姐,还一直说,若是我们找到小姐的踪迹,务须通知她一声……”西门斩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神色。
巫后?
一怔之后,我才突然醒悟。这个巫后,不是那个巫后了呢……
巫玥……那个一直支持我,待我亲切的女子,已经不在人世。
倒是我这个冒牌的仙子……还活着……
生不如死的活着……
我突然情绪失控,狂笑起来,只觉得这世界异常荒谬,而我,仿佛一直身处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之中。
多么盼望,在某天睁开眼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场梦!
无声的笑,笑到连眼泪都溅出,笑得身子都在发抖。西门斩眼露不忍之色,掠过来,伸手按上我的背心。
胸口那一团混乱纠结的气息,这才缓缓平复。在我还有听觉能力之时,我听到西门斩在对闻声赶来的师洛轻声说:“小姐这些日子,定是遭遇了许多可怕之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他掌上加快运气,带给我最安宁的睡眠,引导我向逃避现实的梦乡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