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霍的推开师洛,踉跄着往后退去。
他没有防备我的推拒,身子晃了一晃,错愕之余,眼中又加多两分惆怅悒郁。
“琉璃,”他轻声的唤我,仍是极温柔的声音,“你若不喜欢我接近你,我不接近你便是。可是这样在水里泡着你真的会着凉,求你快起来好吗?”
我摇头。怎么可以起来,在冰冷的水里,我都几乎想扑进他怀里。
他的出现,仿佛是给满桶的火药点上引信。我必须呆在水里,并且,同他保持距离!
更不能现在就告诉他,我中了春药!他一定会乐意提供解药……他的身体……
在肢体纠缠中,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
我不要害死他……
害死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是……我已经在害他了……
害他泡在刺骨的水里……
他受不得凉,他身带寒疾……
“琉璃……”
月光下,依然可以看出,师洛的嘴唇已经青紫。
我还有春药可以抵销一部分低温,师洛这样泡在水里,一定不行!
“你……你快上去。”我对他打手势。“去找纳兰……”
他冷得浑身发抖,可是却不肯后退。
“你不上去,我便在这里陪着你。”
我哭了。
哭他的关爱怜惜。哭我被诅咒的悲惨命运。哭他这样挨冻受冷。哭我对眼前的处境无能为力。
泪水,和着之前淋在头上的泉水一起往下滴,身前的水面上,仿佛在下雨,一滴又一滴的水滴,泛起点点涟漪。
“琉璃!”师洛踏前一步,似是想过来安慰我,身子一动,又迟疑的停住。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他的声音里,有那么多的自责,那么多的痛心,“你要打我骂我,统统都随你……可是琉璃,不要哭,不要折磨你自己。”
我想说,不关他的事。我想说,其实我从没有怪他的意思。可是我早已失去语言能力,手势又表达不出我此刻的意思。
我……是一个注定无法幸福的人啊……可是为什么,连带师洛,也要跟着痛苦,跟着伤心复伤身!
“主人?”
“爷!”
惊慌的呼叫声。
十八铁卫赶来了一大半,纳兰辞也在其中,脸青唇白。
师洛不悦的望了岸上一眼,淡淡的说:“小卫,不是跟你说过,别让人过来的?”
卫昱小心翼翼的道:“纳兰她看见主人过来,非要过来这边……还把燕大哥都惊动了,小卫阻拦不住……”
燕子翼说:“这泉水如此之冷,主人怎可贸然下水?您的寒疾最近发作得颇为频繁,原该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纳兰辞抢着说:“是啊爷,水里这般冷,爷还是快快起身吧。十二郎,你还不去爷拿那件狐皮披风来!”
师洛不去理会他们,转头专注的看着我:“琉璃,上岸。”
看来,我不上岸,他真是不会上岸的。
胸腹间,仍然有那种奇异的感觉,蠢蠢欲动的欲望,蚀骨的酥软……我知道,玉楼春的药效还远未过去。
游向岸边,我在纳兰辞前方的水面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去。
解药!张口,我无声的对她说着这两个字。
她的脸色,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却是发作不得。
解药!
我又说了一遍,手仍是那样摊着。
西门斩看出了我的口型:“解药?她要什么解药?”
纳兰辞心虚的说:“谁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师洛赶了过来。“解药?”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纳兰辞,只一瞬,他的声音,突然满是肃杀之意:“纳兰辞,你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他的神色那样冷峻,纳兰辞吓得跪下:“爷……我不明白……”
解药!
我无声的吼。
解药解药解药!
纳兰辞你这个疯女人,还不给我解药,你想让师洛陪着我在水里泡多久?
师洛冷冷的对纳兰辞说:“她在向你要解药。”
纳兰辞委屈的说:“奴婢真是……”没说完,师洛截住了她的话:“我信她!你给她吃了什么?”
“主人,你先出来再说可好?”楚长青劝道,“这么一番折腾,只怕又要大伤元气了。”
“她不出来,我也不会出来。”师洛坚定的说。
纳兰辞身子一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师洛,突的伏下身子:“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给这位姑娘……给这位姑娘服了催情的……催情的药物……”
“你……”师洛又气又恼的瞪着她,伸出手来:“给我解药。”
纳兰辞颤抖着双手把一个小小的银瓶奉上,一边替自己分辨:“奴婢是看到爷仿佛对这位姑娘有点青眼相看的意思……可是这位姑娘偏生又有点不识抬举,所以便自作主张……奴婢只是想着,爷这许多年都寂寞一人,换了旁人,妻妾不知早娶了多少房了……好容易有一个竟看得入眼的人,奴婢自当尽力促成……”
师洛把银瓶递给我。我立刻拨开瓶塞,倒了一枚药丸,吞了下去。
“解药要吃几粒?”师洛冷冷的问纳兰辞。
纳兰辞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望了一眼师洛,立刻把头又垂了下去:“一粒料来便可以了……或者为安全计,再多服一粒……”
我立刻又吃了一粒。
是真的解药,服下去,马上有一股清凉的气息,逐分逐寸,将我体内那一把异样的火苗一点一点化去。
体内的热度一退去,我才觉得冷不可抑。半个身子露出在水面,湿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夜风一吹,我的牙齿立刻格格的打起架来。
“快上去。”师洛伸手来拉我。
他的手,比我的手更冷。我不敢耽搁时间,也顾不得他还拉着我的手,赶紧同他一起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