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艳并无得色,反而留恋的垂首,望着蔚沐风浅浅的坟头。
“蔚大哥,我把这个坏女人替你赶走了。”她轻声的说,声音温柔。“你不要伤心……艳儿是为你好。不让她在这里,你才能没有挂虑的往生吧?”
看着我时,她的声音转为冷淡:“走吧,还磨蹭什么?”
看着我不舍的回头,她再刺我一句:“是你害死了蔚大哥,你在蔚大哥的坟头,居然不觉得亏心?”
我身子一晃,险些便要站不住。
她伸手挽过我的手,一脸嫌恶表情,拉着我往前走。
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还只以为我与姬艳情谊深厚,正把臂同行。
姬艳甚至一边走,一边同我“亲密”的喁喁细语。
她在说什么?
自然,不会安慰的言语。
她说:“巫女之咒,这一世,你绝无解开的可能。”
“这咒术,是我族中极之高段的巫术,除了深厚巫力施为之外,更需以巫族中人特有的灵血作引。要消除这项诅咒,除非有比施术人巫力更高、灵血更纯的破解者,对你施展我巫族的不传之秘‘净化之吻’,方可有望解去。”
她冷冷的瞅着我,很平淡的说:“好教仙子得知,师父已死,现在巫族全族,再无人的灵血有我之纯……”
巫后死了?
我心中一痛,霍然抬头望向姬艳。
巫后最后一次出现,是正准备下到虫谷。
难道,虫谷之中竟真的那般凶险,巫后有避毒的宝珠也不能幸免?
她眼中,掠过一丝悲痛与愤懑的神色,一咬下唇:“没错,师父是死了。长老她们巫力较我深厚,可是她们之中灵血品级最高的,也仅有三品,远不及我五品灵血之纯。是以你纵是去求她们,也绝无可能解开你的禁咒。”
巫后死了……
她……可是死在虫谷?
若是死在虫谷……
那么,仓促间跌落谷底的岳引,岂非更加……没有希望了……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悲痛之外,我对岳引的生死,仍然残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亲眼看到岳引的尸体,总觉得他也许……也许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可是此刻,我突然绝望到了极处。最后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也如柔丝一般,被风轻轻一吹,便零落飘散了……
我狠狠的咬紧下唇,木然的听姬艳说下去。
“况且师父的巫后之位,现已由我接任。我此间事情一了,自然会回族颁下严令,你——将是我巫族公敌,你最好埋名隐姓,不要出现在我巫族人面前……更不要妄图去说动长老,例如让她们对我施压,要我替你解咒之类。”
“无论何种情形……纵是死,我也决计不会替你解咒!”
“我要你,余生都在寂寞孤苦中渡过……如此或可稍偿蔚大哥对你所做的一切。”
她漆黑的眼珠定定的望着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脸上,突然流露出极深切的怀缅之色。
跟着,她的视线转向我,整张面孔变得冰冷:“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算是我对你的忠告吧。言尽于此。”
说话间,我与她已走近骆驼群。姬艳又拿着她的巫杖施了一个什么巫术,看守骆驼群的几名士兵纷纷晕去。
我心中一噤,扑上去探他们的鼻息。姬艳在我身后冷冷的出声:“放心,他们此刻还没有死。”
她跟着叱我:“还不走?是不是想他们尸横就地才肯死心?”
我咬牙,爬到一只骆驼的背上,伸手挽过缰绳。
骆驼非常温顺,顺从的转过身子,向绿洲的外围蹒跚而行。
我怅然回望,凝视着来时的方向,那里,是我最深爱的人,长眠之所。
而我,却不得不走……
不得……不走……
“还不走?”姬艳冷喝。
劈头,她掷过来一只皮制水囊。“这是水。”
“还有食物。”她又掷过一个搭裢。
我机械的接了过来,怔怔的看向她。
她的面孔,仍维持着冷冰神态。
“不必吃惊,我……只是不想你死太快。”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森然可怖:“你若死得太快,岂非太过便宜了你?你可别忘了答应过蔚大哥,绝不可以自己寻死。”
“而且,纵是要死……也决不许回来这里!”她低声的说,一字一句,在静夜里却听得分外惊心:“纵是让我发现你又回来这里……纵使回来的只是你的尸体,我也会把小贺、杨槢、长海……凡是同你有点交情的人,统统都不留痕迹的杀死!”
她是疯了,或是虚言恐吓我?
我小心的打量她。
她美丽的脸,微微的扭曲,一脸的狠绝:“马上走!走!你不配留在蔚大哥身边!给我滚!”
我只觉毛骨悚然,片刻不敢停留的一抖缰绳,骆驼迈着小碎步向沙漠之中小跑前进。
有人在问:“谁?”
声音嘎然而止。
是被姬艳封了口吧?
我头也不回的策着骆驼冲进黑夜中的沙漠。
姬艳已是疯了!
再不走,我会害更多人!
我……走!
肝肠寸断,也只有走……
万般不舍,却不敢逗留……
我在驼背上凄怆的回首,冷冷夜风中,那深黑的树影,伴着一弯残月,那样凄清。
别了,我的爱人……
别了,阿里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