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小屋，地下摆满了酒瓶子。黑牧云躺在床上，稀疏的胡子，已经盖过嘴唇。
在木兰蓉出嫁后的这两个月，黑牧云没有走出过家门。他就如行尸走肉，除了吃饭，就是喝酒，靠着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就不会那么痛苦。
坐在门口的石大草，已经苍老了许多。额头长出许多白发，眼窝深陷，说不出的忧伤。
现在黑牧云一蹶不振，虽然没有寻死，但是每天都要喝酒，整个人都荒废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石大草走进小屋，把一身酒气的黑牧云提了起来：“云娃子，咱们去插乌木。”
一提到乌木，黑牧云就抱着脑袋，大声尖叫：“别提乌木，快给我拿酒来。”
看到黑牧云一副窝囊的样子，石大草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跳了起来。
“从现在起，我再也不会给你酒了。你必须给我振作起来，出去挣钱。不要再为木兰蓉，栽进酒罐里。”
黑牧云用手打着胸口：“没了木兰蓉，我挣钱还有什么用？没了木兰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每次，黑牧云都用这样的话来恐吓石大草，就能拿到酒。但是今天的石大草不同，不管黑牧云说什么，石大草就是不给他酒。
就在黑牧云难受的时候，火运来抱着一本书，无精打采地走进来，傻傻地坐在黑牧云的身边：“我们心中最美的姑娘，不在是姑娘，就要做妈妈了。”
虽然心里难受，火运来还是每天去打探木兰蓉的情况。知道木兰蓉嫁到城里以后，每天在饭店里洗碗，并没有过着富太太的生活。
今天，白楠在木家放了一串鞭炮，代表着木兰蓉已经怀孕。那就彻底地断了火运来的念想。
黑牧云从床上爬起来，摇晃着火运来，大声吼叫：“你瞎说，木兰蓉永远都是最美的姑娘，她不会做妈妈的。”
黑牧云长长的指甲掐进火运来的肉里，痛得火运来大叫：“石大婶，快来救我。黑牧云疯了，又不是我让木兰蓉怀孕的。”
扯开黑牧云的手，石大草给了黑牧云一耳光：“你这狗崽子，老娘耐心伺候你，还给我装疯卖傻。从现在起，你给我出去干活，老娘再也不伺候你了。”
石大草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再也不委曲求全，她插着腰，变成了母夜叉。
捂住被打痛的脸，黑牧云大叫：“石大妈，你竟然敢打我？我马上死给你看。”
“你活着和死去有什么区别？大河没盖子，你想死就给我死去，免得我伺候一个活死人。晚上睡不着，白天不敢走，整天守着你这个废物……”
石大草把受的委屈，都骂了出来。
看到石大草长出的白发，黑牧云开始内疚。木兰蓉已经嫁人，又怀孕了。他应该为了疼爱他的亲人，好好活着。
拿起刮胡刀，刮掉了长长的胡子。黑牧云细心编织好脑后的小辫子，摇动着瘦削的屁股，嘿嘿笑着：“石大妈，现在该干什么活了？”
看到黑牧云又活了过来，恢复了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石大草在黑牧云的肩膀上捶了一拳，眼中冒出泪花，说不出话来。
火运来咽了咽口水：“现在是采摘竹笋的好季节，如果运气好，还能找到几个鸟窝，改善一下伙食。”
“行，那我们进山采笋去。如果卖了钱，给咱石大妈买点雪花膏，把她打扮得漂亮点，免得咱黑老爹许久不回家。”
“你这云娃子，就是小嘴甜，不枉老娘疼了你这么久。”
石大草乐呵起来，捡了几个大馒头，装了点咸菜，放进大背兜里：“你们早去早回，不要让老娘担心。”
背着大背兜，黑牧云调皮地给石大妈敬礼，笑嘻嘻地走了。
虽然心中还是撕裂般的疼痛，但是黑牧云再也不会表现在脸上，让石大草担心了。
山中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过不停，就如走在身后的火运来，他无病呻吟，念着那些让人沮丧的情诗，来发泄他失恋的痛苦。
“喂，诗人，土波最近可好？”
“他好着了，让郭长远做了乌木队长，挖到了不少乌木。还找了几个美妞，每天晚上泡在歌厅里，活得逍遥自在。哪像咱们两个傻子，还在为了木兰蓉嫁人而痛苦……”
黑牧云苦笑着摇头，他知道土波只不过看中木兰蓉漂亮的脸蛋，不会真爱她的。
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陡，两人不在说话，陷入沉默中。看着大山里郁郁葱葱，花儿遍地开放，松鼠不知烦忧地在树上跳来蹦去，黑牧云心里的闷气消了不少。
两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火运来瘫倒在地下，捂住胸口：“咱们两人生不逢时，如果生在唐代，我就是和李白齐名的诗人，你就是皇宫里最有名的木匠。”
看到山顶有一堆新鲜的竹笋壳，黑牧云叫了起来：“别说那些没用的，你看这里有一堆新鲜的竹笋壳，那就说明咱们来晚了，这里的竹笋已经被人采了。”
平常的日子，火运来游手好闲，在家也不干活。今天走了这么多的路，累得不行。
他捂住肚子，装起病来：“我的胃病又犯了，没办法采笋。我在这里歇一会儿，给你看着馒头和咸菜。你再翻过一座山，那边的笋肯定很多。”
每次进山，火运来都装病，不想干活。等到黑牧云采笋归来，卖掉的笋钱，还要分一半给他。
“我的大诗人，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撒谎？你的胃痛，捂住的是肚子。”
火运来嘻嘻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本书：“黑大王，你知道我只能看书和写诗，这些采笋的粗活，你就帮我干了。”
反正火运来每次都是这样，黑牧云也习惯了。他把馒头和咸菜交给火运来，背起大背兜，拿起弯刀，砍出一条路，到了另一座山。
竹林里长满了竹笋，冒出尖尖的头，就如一群俏皮的孩子。黑牧云高兴，钻进竹林里，采起笋来。
可出笋的季节，雨水很多。才一会儿的功夫，天空就下起大雨。
黑牧云四处逃窜，找了一个山洞，钻进去避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黑牧云累坏了，靠在山洞边，迷迷糊糊地睡去。
等到黑牧云醒来的时候，大雨停了，外面一片漆黑。想到火运来还在山那边傻傻地等着自己，黑牧云背起背兜，赶快往山上爬去，大声喊着火运来。
山那边没有回音，黑牧云在黑夜里乱窜，想找到回家的路。可是山高林密，他迷路了。
黑暗的森林里，传来野生动物的怪叫声。黑牧云害怕了，他爬上一根大树，坐在树杈上。
山中的夜晚，十分寒冷。黑牧云坐在树枝上，冷得慑慑发抖，可就是不敢下树。因为他听到了树下沙沙的声音，有一个黑黑的家伙，从树下走过。
王三富是老猎人，他说这山里不但有野猪，还有黑熊。如果晚上待在山里，没有篝火和猎枪，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最好的办法，就是爬上大树，嘴里含着茶叶，或者野蒿。实在不行，嘴里就要咬着点树叶，冲淡嘴里的气味。
不然黑熊闻到人的味道，他会爬上大树，那就会遇到危险。听到沙沙声的时候，黑牧云已经扯了树叶，放进嘴里。虽然树叶的味道苦涩，但黑牧云就是不敢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