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拖拉机，发出“腾腾腾”的叫声，在机耕道上奔跑。货箱里垫着厚厚的被子，黑牧云和石大草背靠着冰凉的铁板，让白菜花把头靠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痛得死去活来的白菜花，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黑牧云没想到生孩子会这么痛苦，不由得内疚起来。
“菜花，如果你痛得忍不住，就咬我的手吧！”
伸出瘦削的手，放在白菜花肥嘟嘟的嘴边，黑牧云已经泪湿眼眶。
“牧云，我没那么痛了，你不要担心。”
明明肚子痛得很难受，可白菜花就是忍住。她用牙齿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可她就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菜花，你不要憋着，痛苦就要叫出来。”
握着白菜花的手，石大草已经感觉她的身体因为疼痛，已经在颤抖。
同为女人，石大草知道生孩子的苦，就用慈爱的目光，看着白菜花，却无法分担她的痛苦。
“妈，我不痛了。”
强忍着痛，白菜花挤出一点笑容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师傅，开快点。”
看到白菜花的笑比哭还难看，黑牧云着急了。拖拉机轰大油门，在颠簸的路上前行，把后面的人抛起来，又落了下去，白菜花忍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师傅，你开慢点，不然我孙子都要被你抛出来了。”
石大草说着趣话，拖拉机缓慢了许多。
黑牧云忍不住地笑了：“石大妈，要是我的儿子这么快就生出来，那就叫他机生，以后跟着师傅开拖拉机。”
“机生太难听了。”
虽然肚子很痛，白菜花还是不要自己的孩子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那就拉生。”
黑牧云故意搞怪，甩动着小辫子，想把白菜花逗乐。
可白菜花已经很虚弱，她把头靠在黑牧云的身上，紧紧地捂住肚子，低声呻吟着。
拖拉机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县医院。石大草扶着白菜花慢慢下车，黑牧云的双脚发麻，怎么也站不起来。
医生办公室，头发花白的李医生，给白菜花做了检查：“你动了胎气，要早产了。但是你这么胖，做破腹产有难度，还是顺产吧！”
“李医生，以前来做妇检的时候，你不是说破腹产，然后把菜花的子宫肌瘤一起切除掉吗？”
这是黑牧云舍近求远，不去乡医院，跑到县医院来的原因。
“我早就给你们说过，不要让孕妇吃这么好，不然肚子上的脂肪太多，就不好做破腹产和切除子宫肌瘤的手术了。”
板着脸，李医生有点生气。这是她早就安排好的方案，破腹产的时候，把子宫肌瘤一起切除掉，就免得白菜花挨两刀。
可白菜花现在有这么多的肥肉，就增加了做手术的难度。以后伤口愈合的时候，还害怕感染。
“医生，都怪我害怕孙子缺乏营养，就让菜花多吃点。”
石大草主动承认错误，就是不想医生责备白菜花。
“你这样的婆婆我见多了，为了孙子，不管儿媳妇的死活。她是大龄产妇，还有子宫肌瘤，两台手术一起做，就增加危险了。
你们做好顺产的准备，等孕妇以后恢复了身体，再来做子宫肌瘤的切除手术……”
李医生说孩子很小，要住院观察，等待生产，让黑牧云办好住院手续。揉着发麻的脚，黑牧云来回奔跑，终于搞定。
躺在病床上的白菜花，痛得在床上翻滚，看样子要生了。可她折腾了一天一夜，羊水破了，孩子就是不出来。
“准备手术。”
看到白菜花已经被疼痛折磨得筋疲力尽，李医生叹气，只能做这样的安排。
“既然是这样，你就不该让菜花痛这么久。”
看到白菜花受罪，黑牧云愤愤不平，责备李医生。
“孩子很小，应该能顺产的。但是孕妇痛了这么久，估计是那个子宫肌瘤发炎肿大，挡住了婴儿出生。
你们也不要着急，我保证母子平安，还把她的子宫肌瘤一起切除，免得她以后再挨一刀……”
“谢谢李医生，辛苦你了。”
石大草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进李医生的口袋。
“你这样做，是侮辱我的人格。”
李医生把红包掏出来，愤怒地地丢在床上，转身走了出去。
搞得石大草心里不安：“云娃子，都怪你刚才瞎说话，责备李医生，她连红包都不收了。”
护士拿来手术单：“家属签字。”
拿起笔，黑牧云的心中莫名地不安，写字的手在颤抖。
白菜花被推进了手术室，难熬的时间就开始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一直亮着红灯，这让黑牧云焦急不安，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石大草坐在板凳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你一定要保佑我儿媳妇母子平安，我愿意减去十年的寿命。”
每次家里遇到事情，或者孩子生病，石大草都会做这样的祈祷，如果观音菩萨真的要和她算账的话，她早就没命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红灯依然闪烁。
“石大妈，是不是两样手术做完，医生才把孩子给我们抱出来？”
刚才黑牧云问过那些做破腹产手术的家属，一般一个小时就会把手术做完。
“应该是吧！”
蠕动着干渴的嘴唇，石大草一直保持双十合十的状态，在默默祈祷。
又过了很久，手术室的门才打开，护士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恭喜你们，生了一个男孩。但是孩子早产，才三斤三两，已经送进了保温室。”
“菜花呢？”
看到护士身后没有推车，黑牧云担心起来。
“孕妇的脂肪太多，刚做完破腹产手术，还在里面做子宫肌瘤的切除手术，请你们耐心等候。”
护士走了进去，关上了手术室的门。红灯还在一直闪烁，黑牧云的心就揪了起来。
白菜花那么胖，孩子却这么小？她吃的东西，敢情都长在她的身上，没有分给孩子？
“石大妈，孩子已经出生了，你不要担心，咱们一起去吃饭。”
从白菜花送进手术室，石大草就一直祈祷，没有吃过一点东西，连水都没喝一口，黑牧云担心她熬不下去。
“你自己去吃，菜花还在手术室，我什么也吃不下。”
双手合十，石大草闭上眼睛，又在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