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人人都是小马哥(8)
王海滨2019-07-23 16:311,360

  大傻和周磊成了死对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和我一起横在校园里冲直撞地撒野在大街上取闹了。周磊在我面前甚至一直抬不起头来,无论在校外还是校内,见我就躲,好像过街老鼠,让我心里感到很难过,几次约他去城外游泳散心,都被拒绝。我劝慰说,英雄不问出处!老子混蛋儿好汉的有的是,别自己难为自己。周磊使劲吐着烟圈,说已经一星期没和他爸爸说话了。

  “我要和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太让老子丢人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有天晚上,父亲又阻止我看电视的时候,我也曾恨恨地想过和父亲一刀两断,独自天马行空浪迹天涯。现在终于可以找到伴了!我伸出胳膊搂住周磊的肩头,暗示他惺惺相惜。

  我想让周磊再次抬起头来,为他正名。首先得取得大傻的认可和原谅,我拿出暑假“援赵行动”剩余的所有个人资产,在 “又一春”包子铺宴请大傻。

  “又一春”包子铺是我们县最好的餐馆,上下两层,门口一年四季挂着红红的大灯笼,都是酒厂赠送的,今天是“夜雨春”的字样,不久就换成“洛北春”,哥儿几个有一回路过餐馆门口,吸溜着鼻子闻着里面传出来的一阵阵香味,使劲咽着唾沫,问:

  “为什么酒厂都叫这‘春’那‘春’,酒厂又不是青楼?!”

  谁也回答不出所以然。

  “又一春”包子铺二楼都是单间,就一楼大厅里仅有的几个散座。

  大傻如约而至。我们郑重其事地坐下来,招呼服务员上酒。服务员是一个矮胖的麻脸姑娘,眉眼很灵动,声音甜甜地问上啤酒还是白酒?我说啤酒。麻脸姑娘依旧不走,笑意如春,问一瓶两瓶?我说一沓。麻脸姑娘笑得更灿烂了,嘴角裂到了耳朵根子,说了句好哩,扭头就走了,身子胖走路却如水上漂。我脑海里一下想到一个人:《射雕英雄传》中的高手之一裘千仞。我断定她要是拜师裘千仞,一定能成名成家。心想江湖真是处处有高人啊。

  一沓啤酒十二瓶很快搬运过来,一字排开,列队脚下,那阵势真叫个豪气冲天。但裘千仞的准徒弟又在站在旁边不走了。我用如炬样目光扫视了她一眼,她依旧不慌不忙,拿着一个记账单,笑容可掬地问两位不点几份小菜就这么干喝吗?大傻就看我,我急忙说当然点,气势如虹地吩咐拿菜单,她马上飘然而去,还没等我回过脸来,人已经回来了,把一份油渍麻花的菜谱搁在面前——我断定这个妹子一定练家子,这步速快得裘千仞也自感不如啊!既然是请客,我不能先来点菜啊,就把菜谱推到大傻面前,大傻的眼珠子在菜谱上走了一圈,盯着我,问带了多少钱?我有些心虚,声音有些发飘,报出了一个数字,还没等大傻反应,裘千仞的徒弟劈手就把菜谱拿了过去,说了句,这样啊,我给推荐个最好的下酒菜如何?大傻看看我,我看看桌下的自己的脚丫子,算是默认。裘千仞的徒弟倏忽就飘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像托塔李天王举着宝塔一样,举着一盘油炸花生米。

  就着一盘花生米,我和大傻义薄云天地举杯对饮了一中午。但任凭我怎么劝说解释,大傻就是不依不饶。等到我看他的脑袋变成两个的时候,再次追问:

  “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小马哥可不是这么小肚鸡肠!”

  大傻的嘴巴说话也很费力了,张了好几次,说出的依旧是不能这么便宜了周磊一家。

  我没能调节成功,觉得很汗颜,无颜见周磊,校园里就有意躲着他,周磊主动和我接近,我都退避三舍,周磊每次都垂头而去,渐渐似乎生疏。

  但绝没想到,后来的事情让我彻底失去了这个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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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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