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升了四品又如何,见了比自己官阶大的还是要低头,更何况是王爷。
华星回识时务的见礼,不见回复便一直保持着低头抱拳的行礼姿势,看得闻余宵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随后无奈的收回视线。
“早就听说华状元已经进府,久不见人,原来是被这庭院耽误了吗?”闻余宵状似随意的开口,语气里却小心翼翼的带着打探。
“末将失礼,第一次进来王府,一时之间慌不择路,还请王爷恕罪。”低头按捺住想要瞪对方两眼的念头,华星回望着地面如是回道。
“是吗?华大人文韬武略,竟然还有慌不择路的时候,这可是件新鲜事!”闻余宵嘴角含笑,似在调侃,而华星回只回了句惭愧。
一时间,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在说话,闻余宵不知道对方看见庭院心中是否有想法,华星回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内心有动摇,直到南羽突然出现。
“王爷,外头风凉,还是屋里坐吧!”看闻余宵因为等不及出来找人,然后又看两个人站在走廊上打机锋,接着又陷入诡异沉默,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气。
南羽无奈的望着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闻余宵,还有始终绷着神经的华星回,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两个人,哪里会有这样的别扭。
可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注定回不去了。
“这天确实越来越冷了,华状元,屋里坐吧!”闻余宵顺势邀请,但华星回没有动。
“谢王爷抬爱,只是末将初来乍到,还有事务尚未交接,就不扰王爷清净了,还请王爷恩准,容末将先行告退。”这是话说的是相当直白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有事说事,没事我就打算走人了。
听到这句话的闻余宵抿嘴皱眉,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南羽虽然听得有些不满,但看到闻余宵脸上神情微黯,刚到嘴边的放肆,只得又咽了回去。
“本来想问问华状元对这次调任可有不便,如今看来倒是可以省略了。”都开始惦记着干活了,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能为王爷做事,是末将的福分。”只可惜,她怕是消受不起。
“那华状元可得惜福了!”闻余宵毫不犹豫的回了这么一句,一语双关。
华星回低着头皱眉,不知道该不该应,正踌躇着,却仿佛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无奈叹息,还没来记得察觉,耳边就又响起一句。
“既然华状元事多,那就先下去忙吧!等得空了再过来说说这王府的守备布置,可还有需要整顿的地方。”不然,你怎么能每次都那么顺利的闯进后院梅林呢?
“是。”假装什么都没听懂,华星回在主院里待了没多久便离开了,而这个消息,也很快的就在王府背地里开始流传。
听说新来的侍卫营队很的王爷赏识,进府的第一天就在主院被召见,听说秋猎的时候还救过王爷的命,是个武功高强的青年才俊,好像还是今年的新科武状元,长的也是一表人才。
诸如此类,王府里的大姑娘小丫头,突然就变得不淡定了。
在辰王府的第一天,华星回成了一块香馍馍,谁都想过来闻一下,甚至想要咬一口,就连一起当值的王府侍卫,都借着切磋的名义跟他打了一场。
虽然知道这种情况避无可避,却还是让华星回疲于应付,好不容易能够脱身,拒绝了晚上的酒馆邀约,回到住处说了句不用备饭后,就直接回房睡了过去。
不管是跟闻余宵见面,还是跟府里的人打交道,都让华星回觉得有些累。
这一觉睡的沉,等华星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房间亮着灯,还在怀疑自己什么时候点了灯,下一刻就被坐在角落的人影吓了一跳。
“主子?”华星回望着楚遂亦微愣,随后反应过来跳下床,却不是去跟楚遂亦见礼,而是微微打开一条窗子缝隙向外查探。
“不用看了,没人。”楚遂亦手里的茶已经冷了,韩墨看见后伸手给重新换了一杯,角落里烧着炭盆,上面架着水壶,倒也方便。
“最近有很多人在外边盯梢,主子这样到访太危险了。”华星回转身走近,望着楚遂亦蹙眉的同时,也拱手半跪于地。
“奴才见过主子。”
“起来吧!会被那么多人盯上,还不是你自找的?”楚遂亦捧着茶杯吹了一口气,热雾缭绕的视线里,他表情不快的扫了华星回一记。
“奴才有罪,甘愿受罚,但主子安慰要紧,还是尽早离开……。”华星回低着头没有起身,只是话还没说完又被楚遂亦给厉声打断。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等我走了,你是不是就能安心在这里跟辰王双宿双栖了?”楚遂亦语气嘲弄的哼了声,将手里茶杯重重放到台面。
听着头顶瓷器的哐当声,华星回语气依旧稳如泰山的回了句。
“奴才不敢!”
“不敢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楚遂亦瞪着华星回,一掌拍着茶台站起身。
“为什么非要往辰王跟前凑?花缨枪既然那么重要,知道它在辰王手里就够了,你为什么还要往他跟前凑?王府的侍卫,你很想当吗?”楚遂亦咬牙切齿的将手握成拳头,看得旁边韩墨有些担心,望向华星回的视线略有责难。
能让主子这般动气的,也只有一个华星回罢了。
“跟我回去!”一个深呼吸后,楚遂亦故作平静的陈述。
“请主子恕罪。”华星回低头望着地面,拒绝的毫不犹豫。
“……我再问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我回去?”看华星回冥顽不灵的样子,楚遂亦恨不得能够把人打晕带走。
这一次,华星回连话都不回了,只是倔强的半跪在地上,看得让人气结。
“既然不想回,那就想办法从辰王府调走,偌大的阚京城,我不相信你找不到挂职的地方。”楚遂亦瞪着华星回,要不是情况不容许,安家的那点关系不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他绝对不会任由这件事情发生。
“可花缨枪还在辰王府!”华星回抬头望着楚遂亦,一脸认真。
“难道你在辰王府就能拿到花缨枪吗?你拿到的那一刻就是你必须离开阚京城的时候,你觉得现在这样可以走得没有后顾之忧吗?”楚遂亦望着华星回挑眉。
华星回之前就是用这样的借口来拒绝跟他离开,如今又要用同样的借口来留下,到底还是他太过纵容了吗?
“至少可以先确定藏匿的位置。”辰王府那么大,要找一样东西可不容易,不过……。
华星回想到按照卫国将军府规制扩建的辰王府,能够藏匿花缨枪的地方若是跟当年的卫国将军府一样,那她怕是会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闻余宵会做得这么明显吗?会不会又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抓个现行,让她亲口承认,对那个人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思绪飘远的华星回,抿着嘴的楚遂亦表情更是一言难尽,好一阵子才缓缓的再次开口。
“开春,我只能等到那个时候,就算到时候你没拿到花缨枪,也必须回去,能做到吗?”楚遂亦盯着华星回,目不转睛的誓要一个答案。
“是,奴才明白。”华星回低声回应的同时,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然后默默垂眸。
“很好,起来吧!”得到回答的楚遂亦挥了挥衣袖,等华星回起身之后,转身就往角落的墙壁走。
华星回看得有些愕然,嘴巴微动的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就看到楚遂亦不知道碰了哪里,角落墙壁竟然悄悄裂开了一道暗门。
暗门后是一条地道,地道口只有一人宽,而暗门正对面也是一个暗门,连同隔壁偏房,而月渎此时就站在偏房那边的暗门口,看到楚遂亦后急忙行礼。
“主子万福!”
“嗯!把人照顾好,开春以后记得回去。”楚遂亦扫了月渎一眼,没再多说的弯腰从密道离开了这个小院。
难怪,难怪能够悄无声息的的出现在她房间,难怪对外边盯梢的人不以为意,原来如此。华星回在心里苦笑,内心五味杂陈的望着眼前地道,然后抬头望向月渎。
此刻的地道已经归于平静,一道冷风吹来又消失后,他们都知道,人已经走了。
“你应该把我叫醒。”而不是让人坐在房里看着她睡觉,华星回望着月渎皱眉。
“是你睡得太沉。”竟然连主子来了都不知道,警惕性是越来越低了,这样的人到底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月渎想到这里,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
望着在阚京城待得越久,心情就变得越浮躁,甚至越来越放肆的月渎,华星回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然转身关上了自己这边的暗门。
看到对面暗门关闭,月渎冷笑一声,同样转身关掉了暗门,却忍不住在心里觉得不甘,为什么主子不问问她要不要回去呢?如果主子问,她的答案一定是要。
与此同时,地道另一边的出口设在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里,从密道口出来的以后,楚遂亦低头拍了拍身上衣服勾到的蜘蛛丝。
“队伍都出发了吗?”楚遂亦随口问。
“都已经出发了。”韩墨一边回答,一边帮着拿下黏在背后的最后一根蜘蛛丝。
“那就把消息送出去吧!胡斐那里也别忘了。”
“是。”韩墨把手里披风给楚遂亦披上,然后跟在对方身后往院子后门走。
天色渐亮,这会儿出发,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应该也已经开了吧!
院门外,楚遂亦站在马车前,回头望着身后遥远的方向,表情始终冷凝的又问了句。
“确定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知道楚遂亦问的是什么,韩墨答得毫不犹豫。
“嗯!”淡淡应声,楚遂亦转身上了马车。
路上马蹄嘀嗒,楚遂亦将马车上的车窗拉开一条细缝,比起马车里汤婆子的温度,马车外吹来的冷风更能让人清醒。
既然不想回,那他就制造机会让人不得不回,距离开春还有那么久,他已经不想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