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台阶上，闻余宵望着远处人影微微皱眉，明明影像模糊，却仿佛视线纠缠，各自打量得仔细，偏偏又是雾里看花。
“最近不太平，留心些。”收回视线，闻余宵转身往大门走的时候，跟一旁南羽交待道。
“是。”南羽低头应了声，等闻余宵走进门之后，他转身本打算去街边查探一番，却发现街边人影已经不见踪迹。
眉头一皱，南羽走过去四下张望一阵，隐约觉得有些古怪，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只得向暗处的人打了个手势，自己转身回了辰王府。
远远的街道尽头，昏暗的角落里半隐藏着身形，华星回定定的望着辰王府方向，看了一阵后转身绕到了王府后门，直到这一刻，才隐约觉得周边有几分熟悉。
这里是东安街，往前就是朱紫巷，听说八年前想要弑君谋逆的卫国将军花见秋，就住在这里，只可惜功败垂成，卫国将军府被一把大火烧成了废墟。
荒废的土地招人忌讳，残破的府邸旧址无人问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生生放了两年，成了坊间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话题，一直到户部上书，这才有了规整。
恰逢三皇子被立太子，七皇子提出皇城外开府，便就近选了块地一起修整。按照规制，七皇子的府邸用地不足部分，往卫国将军府旧址延续了一部分，余下的旧址土地，被拆分重置，然后分给了外地迁京的京官，倒是给户部解了不少燃眉之急。
从此，卫国将军府就成了传说，如今东安街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辰王府。
收回视线，华星回站在远处望着辰王府后院高墙，眸光森森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等到打更的从旁经过，这才猛然回神，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夜灯火阑珊，注定不是个太平的日子，久不归宁的安贵妃，躺在丞相府的软榻上，冷眼望着面前灯火摇曳，然后愤恨的抓起一旁果子砸向房门。
随着一声闷响，果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房门也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的是安佑之，如今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
“你又在发生疯？”安佑之扫了地上果子一眼，转身把房门关严。
“那个该死的女人，她怎么还不去死！”安贵妃恶狠狠的咒骂，脸上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看得安佑之皱眉。
“说了多少次，要沉住气。”安佑之自己找了个地方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口。
“还要怎么沉住气？人都已经死了，她还霸着那个位置给谁看？难道她以为自己还有翻身的机会不成？”安贵妃气愤填膺的瞪着眼睛。
安佑之静静的喝着茶，知道对方口中的她，是如今的三宫六院之主，也就是当今的皇后，自从大皇子在围场意外过世之后，皇后便修身养性，再也没了能被人捉拿的痛脚，就算三皇子当了太子，也得尊称皇后一声母后，也难怪安贵妃记恨。
自己生的儿子，要叫另一个自己厌烦的女人做母亲，换了谁都不会开心，更何况……。
“你知道她今天又把晖儿叫去干什么了吗？竟然想把自己本家的女儿送到晖儿身边做侧妃，她简直是痴心妄想。”安贵妃一拳打在桌面，安佑之不过淡淡扫了一眼。
“不过一个侧妃之位，太子妃自然会看着办，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太子妃？她要是真能指望得上，东宫那些个侍妾从何而来？”安贵妃语气嘲弄。
“还不是你求子心切。”安佑之淡然回应。
“我能不急吗？成亲这么多年，连个蛋都生不出来，当初真是瞎了眼。”不说还好，说起来就让安贵妃咬牙切齿。
当初把罗清溪娶进门，确实是利益所向，只是这么多年，除了传出太子跟太子妃伉俪情深，竟然连一个孕喜都没有，太医诊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需要调理，结果却毫无用处，偏偏送了女人近身，她那好儿子却碰都不碰。
真不知是要怪自己儿子不争气，还是恨罗清溪手段了得，竟然能够专宠于前，几番对比，倒是让安贵妃生出一丝嫉恨来。
“皇后这次看上的是谁？”没有理会安贵妃的愤懑，安佑之转移话题问。
“还能是谁，户部侍郎的嫡长女，今年刚满十五，正是议亲的好时候。”怕不是从一开始就着对方及笄，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
“身份倒是相当。”一个户部侍郎的嫡长，做个侧妃也还说得过去。
“现在是身份的问题吗？”是皇后处心积虑往太子东宫插人的事情。当初立储，东宫里就有不少大皇子的旧部，全都是皇后眼线，费了一番功夫才换干净，也难怪皇后会想给太子立侧妃，毕竟不像下人那么好打发，而且连借口都想好了，六年无所出，还真是好大一个帽子，拦都拦不住。
“那不然呢？皇后要给太子立侧妃，难道还能拒？想想你送进去的那些侍妾，拒绝的了吗？”贵妃给太子送了那么多侍妾，皇后难道还不能给太子立个侧妃？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安贵妃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她也不是没提过要立侧妃，是皇后帮着拒绝，说什么太子伉俪情深，侧妃一事还得尊重太子意见。
结果倒好，现在皇后倒打一耙，太子呈了皇后不少情，这么多年也无子嗣，倒也不好拒绝，反倒是让安贵妃头疼起来，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谁也没落下。
“这件事情，就交给太子妃处理吧！”说到底，还是对方生不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落下这样的话柄。
“就怕她处理不了，反而坏了我们大事。”安贵妃冷哼。
“那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最重要的是大考，好不容易让皇帝提前开科，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再想安排人手就没那么容易了。”安佑之低声提醒。
“该死的辰王，当初就应该让他给花家陪葬，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谁能想到当初不声不响的七皇子，竟然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还成了他们前进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当初跟皇后斗得无暇顾及，以至于错过机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时的辰王不足为惧，选择先对付皇后也无可厚非。
“可惜给了小树长成的机会，现在想撼都撼不动了。”安贵妃将手紧握成拳狠狠咬牙。
“也不是没有机会，吏部现在还没完全落到辰王手里，趁着这次大考，把关键的位置填补整齐，日后朝堂之争于我们有利。”这就是安家之所以促成这次大考提前的主要原因。
“先是工部，后是户部，现在连吏部都落到辰王手里，父亲，你确定日后朝堂会于我们有利？”如今的安贵妃已经没那么乐观，这几年时局变幻，闻余宵早已不是当初冲动莽撞的雏儿，大意不得。
“事在人为。”安佑之拧眉，心里也不是没有安贵妃的担忧，不然也不会想到利用这次大考，只是时势所迫，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一个事在人为，难道就不能一劳永逸吗？”安贵妃嘲弄的望着安佑之。
“慎言！”安佑之听得眉头紧皱，眯起眼睛扫了安贵妃一眼，对方话里意思，这两年时常察觉，却是安佑之从未动过的心思。
“哼！”安贵妃冷哼，撇开头转移视线，没有反驳，并不意味着她认可了对方说的话，只是不愿再去争论罢了。
“还是先处理好眼下的事情吧！”安佑之望着安贵妃。
“大考在即，你也不要再没事就出宫了，免得落人把柄。”
“……。”安贵妃表情收敛的望着安佑之，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许久才问了句。
“人在哪？”
“别忘了你的身份。”听到询问的安佑之冷下脸来。
“我没忘！”厉声大喝，安贵妃脸上神情冰冷的瞪着安佑之。
“那就做好你的本分！”安佑之厉声回应，表情也变得冷硬，看得安贵妃身形一晃，咬牙将手握拳才立稳。
“别忘了你是贵妃，你的儿子是太子，当年的事情是你们自己做的选择，怪不得谁，今天就算让你见了人又如何？他也只会叫你一声娘娘万福。”因为，你已成妃。
安佑之的话让安贵妃脸色骤变，青白交错的表情复杂，最后恶狠狠的瞪着安佑之。
“就算让你见了，也不是你想的那个人，还请娘娘自重。”安佑之将娘娘二字咬的很重，如石锤敲打在心房，彻骨的痛。
看安贵妃不说话，安佑之定定的望了对方一眼，然后如同来时一般走了出去。
该给的提醒已经给了，该给的警告也说了，剩下的，就只能见仁见智了。
就像是突然就泄了气一般，安贵妃颓然坐在原地，回想安佑之说的那些话，脑子里思绪翻涌，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清晨，又是一天新开始，月渎站在门口敲了敲房门，得了一声进。
屋子里的华星回已经梳洗完毕，真坐在窗前擦拭手里宝剑，锋芒耀眼的看得月渎晃了一下心神，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的把手里早餐摆上桌。
“公子，今日还要出去吗？”月渎随口询问。
“不去了。”华星回盯着手里宝剑慢慢擦拭，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后天大考，公子可还有需要打听的？”还有两天，难道要一直待在客栈房间？月渎微微皱眉在心里想。
“没有。”华星回一边说着，一边将擦拭好的宝剑归鞘，然后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碗喝了一口粥，又拿起筷子夹了个包子。
“那公子今日有何打算？”月渎想了想，小声问道。
“睡觉。”华星回头也不抬的回。
“……。”月渎站在一旁，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眼前的公子惜字如金，一反初到阚京城的四处游荡，竟然在大考前两天选择窝在房间里睡觉什么的。
月渎犹豫着似乎还想说话，但门外突如其来的喧闹，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