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渎望了一眼继续埋头吃早饭的华星回，转身走出房间往喧闹的地方走去。
客栈楼下有个院子，平常可供人歇息纳凉，此刻却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站在人群中心的是五个年轻书生，看样子都是考生。
其中四个考生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而被四人围在中间的是个穿着净色衣衫，边角处还洗的有些磨损，却不失整洁的清秀书生。
“冯毕，敢作敢为，把东西叫出来，黄公子自然不会为难你，不然只好抓你见官了。”一名蓝衣书生望着冯毕打量。
“我说了，不是我。”冯毕倔强的站在原地，脊背挺直的将手握拳。
“怎么就不是你？刚才在走廊上跟你撞了那么一下，回头就发现玉佩不见了，难道不是你偷了？”另外一名书生说话就直接很多，旁人也听了个明白，原来是丢了东西。
“那是你们人多，我避让不及……。”冯毕瞪着眼睛，就差没说对方走路横行无忌，这才让他避无可避的跟人起了碰撞。
“是避让不及，还是别有居心，搜一下就知道了。”另一个说话的书生伸手就要去扒冯毕衣服，气得冯毕一边阻拦一边大叫。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刚才在房间无故翻动我的东西，找不到玉佩还想搜身，就算是官府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做这种事情，你们怎么敢？！”冯毕望着上来抓着自己手臂的两个书生，不停挣扎。
“所以你是想去见官？”一直没有说话的黄公子，斜眼望着冯毕。
“见官就见官！”脾气上来的冯毕昂首大叫，瞪着黄公子一脸愤慨。
“你确定？别忘了，后天就要大考，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黄公子目光冷淡的望着冯毕，后者听得有些愣怔，随后反应过来大叫。
“黄奇！你故意害我！”冯毕的话才说完，刚才说要搜身的人已经举起一块玉佩展示在众人面前。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三个书生松开冯毕走到黄奇身边，留下冯毕愕然的瞪眼站在原地，谁也没发现玉佩是怎么从冯毕身上搜出来的，刚才注意力都被黄奇和冯毕的对话给转移了。
“嗯！是我丢的那块。”黄奇接过书生递来的玉佩打量了一眼，如是说。
“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偷你玉佩，是你栽赃嫁祸！黄奇，你太卑鄙了，简直无耻！”冯毕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涨红着脸狠狠瞪视黄奇等人。
“笑话，你有什么值得黄公子嫁祸的？谁不知道你家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要不是先生体恤帮扶，你以为你能参加今年大考？”蓝衣书生嘲弄的哼了一声。
“就是，你不好好珍惜机会，却干出这样鸡鸣狗盗的事情来，简直就是给我们书院抹黑。”另一个书生急忙帮腔，根本没给冯毕说话的机会。
“也不知道先生听了会有多失望。”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很多，冯毕气得根本找不到机会反驳，最后还是黄奇说了句。
“看在同门一场，这次的事情我便不予你计较，只是你这样的人，就算真的考上了，恐怕也当不得一个好官，好自为之吧！”黄奇说的正义凌然，一副大人大量的模样，完全不理会冯毕听后胸口郁结的喷出好大一口血来。
“我们走。”黄奇捏着玉佩转身离开，另外三个书生急忙跟上，将冯毕一人丢在院子里，任凭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等人群伴着冯毕摇晃离开而散去的时候，月渎也在外边绕了一圈之后回到房间，而华星回坐在窗前，看是百无聊赖的模样，却在月渎进门后问了声。
“查到了？”
“是，冯毕和黄奇一行都来自兰亭书院，与其他学子不同，冯毕是寒门出身，家境清贫，却深得老师器重，为人谦逊，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子，许是因才遭嫉，在学院的时候常被人排挤，却碍于老师维护，所以无伤大雅，这次大考提前，准备不足，兰亭书院便让学生自行参考，因无人主事，所以……。”月渎说到这里望了一眼华星回。
“嗯！知道了，下去吧！”华星回随口应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公子，冯毕的学问要是没有作假，这次必然高中，本身又没什么背景，倒是可以好好雕琢一翻。”月渎没有离开，而是好心提议。
“没必要。”华星回淡淡回应。
“可外边趁机拉拢的人那么多，如果放弃冯毕这样的，能够选择的就不多了。”阚京城里世家那么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盯着这些考生的人不知凡几，对他们来说本就不利。
“冯毕这样的，就算能够上榜，也会被分到偏远县城补缺，真要想派上用场，时间太久了。”华星回扫了一眼月渎，难得耐心解释。
“……难道真要等到大考结束以后？”月渎有些担心，到时候人才都被各家笼络大半，他们怕是很难再插手。
“有何不可？”华星回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望向窗外。
“只怕到时候尘埃落定，公子会失了先机。”月渎说出自己担忧。
“无妨，到时候整个阚京城的势力分布，恐怕也会空前明朗，我们伺机而动，反而省了倒腾的力气。”不管是拉人上船，还是借人东风，都多了一份底气。
“要是找上门的不是罗家小姐就好了。”月渎不无遗憾的叹息。
这一次华星回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的望着窗外风景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有些愣怔的发起呆来。旁边月渎打量一阵，虽然欲言又止，却还是选择沉默的坐到了房间角落。
诚如华星回所说，一整天都没有出过房门，吃饭都是月渎端进房间，然后又收拾了端出来，一整天不是在窗边发呆，就是在床上小息，完全看不出来是个考生。
时间翻过一天，等华星回走出房门的时候，听闻昨天被气吐血的冯毕病卧在床，因为银钱不够，所以没敢叫大夫，最后还是同房的几个考生凑了些银钱，这才给他抓了一包药回来熬成汤喝下。
这件事情在客栈里传播甚广，看法很多，华星回却仿若未闻，倒是月渎心里生出一丝探究，望着华星回的视线也就更复杂了。
一个被人误会后硬生生把自己气出病来的穷书生，就算再怎么值得雕琢，恐怕也是一件劳心费力的事情。与其如此，还不如等到大浪淘沙后，是驴子是马，都不用拉出来溜，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想想，倒是比现在各路人马花招百出，想要事先锁定胜局的人，多了一份从容，反正，大考结束后只会是新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看来冯毕虽有才学，心性却是差了些。”月渎跟在华星回身边如是说。
华星回只是回头望了月渎一眼，没说什么的走出客栈。
明日大考，今天的阚京城也依旧热闹，特别是洪武广场那边，这会儿已经是人山人海。
比起考院里封闭式的三天文科连考，武科这边就显得张扬许多，在偌大的洪武广场摆下擂台，各路英雄好汉两两分组，第一轮比拳脚，第二轮比兵器，第三轮比战策。
前两场采取的是淘汰制，后一场看的就是真本事，战策的考卷会跟文科的考卷一起糊名评卷，最终留下来的，可提名殿试。
“让一让，让一让。”负责准备洪武广场擂台的士兵，一边搬着东西，一边嚷嚷着从人群里挤过。
跟封闭的文科考试比起来，武科的前两轮比试是公开的，一来可以扬国威，二来可以取个公平公正，同时还能振奋一下人心，不失为一件好事。
围观洪武广场的人很多，有来查探场地的，也有来巧遇掂量对手的，但更多的却是来看热闹的，一时之间，还没到科考的时候，洪武广场就已经风头无两了。
“这些人还真是能找事。”月渎被人挤得摇摇晃晃，忍不住小声抱怨，看华星回站在人群里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说了句。
“公子，那北疆王子好像也没来这里，我们回去吧！”
“嗯！”华星回淡淡应着，却没有动作。
“公子？”月渎皱眉又喊了一声，华星回望了他一眼，低头逆向走出人群。
“听说那人早就到了阚京城，却一直打听不到消息，明天的大考您可有把握？”挤出人群的月渎跟在华星回身后问。
“只要能提名就够了。”华星回答。
“提名应该没问题，只是……。”月渎有些担心，这次参加武科的人其实不足为惧，毕竟世家子弟都有祖荫庇佑，并不需要通过武科来出人头地，偏偏北疆的王子鹰格，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竟然也报了名。
“无妨。”面对月渎的担心，华星回不以为意，只要能入朝堂就够了，名次无所谓，若是真遇到对手如北疆王子，赢下来便是。
月渎望了一眼华星回，只觉得皇帝不急太监急，于是默默跟在对方身后，一不留心，差点撞到了突然停下脚步的华星回。
“怎么了？”有些奇怪华星回突然停步，月渎抬头顺着对方视线望向前方，看到一个有些摇晃的身影不紧不慢走在街边。
“冯毕？”月渎有些奇怪的低语，这人不是躺在客栈床上休息吗？
华星回没说话，只是把视线投向冯毕前方游走的四人身上，看那行进的方向……。
“公子？”月渎望着突然改变方向的华星回，急忙跟了上去。
北长街上有条烟花巷，时光冉冉，岁月涛涛，最出名的，依旧是小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