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科第二试,比的是兵器,所有人都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所以武台上可谓眼花缭乱,什么样的武器都有,但最多的还是刀剑,全都点到为止,众目睽睽之下,倒也还有几分君子风度,若是有人情急,也还有御林卫在场。
上午的比试没有悬念,鹰格成功晋级,手上弯刀都没有使出去的机会,连着刀鞘挡了几个回合,硬是用蛮力把人踹飞了出去,也因此引来阵阵掌声。
作为北疆的王子,挂职的少将军,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可就太丢北疆的脸了。
至于华星回,同样剑鞘未出就把对手打倒了,看得围观群众兴奋异常,只有赌坊知道这到底代表了几个意思,一个个背后跟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
终于等到下午的比试,基本上留下的人都已经知道斤两,众人也就看个热闹,顺便猜猜第二天的战策考试后,武状元是是谁。
鹰格也同样有些兴趣缺缺,赢了对手之后本打算离开,却在看到华星回上场的时候停下脚步,特别是看清随后走上武台的人影时,不觉皱眉。
何方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和华星回的较量,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想着要是在这里赢了华星回,不光可以长脸,还可以扬名,回了军队后别说罗丛,就算是上峰都可能变下峰,那是何等的风光。
只要一想到这里,何方就等不及要冲向华星回,而后者却在看到他拿在手里的红缨枪后微微一愣,连小吏大叫开始之后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枪尖就要刺穿面门的时候,他才翩然躲过,也换来周围一片抽气声。
“搞什么!”最惊讶的是鹰格,完全无法理解华星回的愣神是怎么回事,要是反应再慢一点,说不定就直接躺平了,还比个屁!
因为华星回刚才的表现,围观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有几个人还兴奋的盯着何方,也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
华星回皱着眉头,一边抵挡何方的攻击,一边在心里反省,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被何方逼着拔出了佩剑。
何方有些打红眼,一直没能在华星回这里讨到便宜,顿时动了杀招,看得华星回眉一挑,却还是尽力抵挡。
能够留到现在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何方之所以会在军营里被罗丛压一头,无非也是碍于罗家的身份,现在可以自由发挥,他可以说是毫无保留。
比起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回来的何方,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华星回始终缺少了一些持久的体力,而何方也没打算给华星回一招定胜负的机会,要的就是拖得对方后继无力。
终于,华星回手心一麻,眼睁睁的看着佩剑被何方用枪挑飞,按照规定,剑一旦落地就是他输,几乎是一瞬间,华星回抓住红缨枪借力使力,再手腕一转,把枪夺过来的同时,干脆利落的挽了一个枪花,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枪尖已经直指何方咽喉。
哐当一声,被挑飞的佩剑重重落在武台下,而远处看台上的某人,也手滑的摔了一地狼藉,看得旁人有些奇怪的询问。
“吴大人,你怎么了?”同属监考官员,不由得关心询问。
“没,没什么,看得太入迷了,哈哈。”被关注的吴大人急忙回应,招呼身边的人过来赶紧收拾,自己也仿若无事的收敛表情继续盯着比武台子。
旁人看他无异,附和着说刚才确实打得精彩,却只有吴大人自己知道,藏在衣袖下的那双手到底颤抖成了什么样子,眼眶泛红的盈盈有光,盯着华星回差点两眼望穿。
何方已经愕然的不知所措,想不明白自己明明胜券在握,怎么就突然输了比试,更想不明白手里的红缨枪怎么就轻易的被华星回抢了去,也因此奠定了败局。
在宣布胜负之后,何方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只有华星回还拿着那杆红缨枪站在原地,眼神动容的轻轻拂过枪身,直到有人过来想要把兵器拿走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用力握了一把,惹来小吏狐疑的一眼。
抿着嘴转身,华星回接过小吏递来的剑鞘跳下武台,用脚勾起武台下的佩剑,头也不回的伸手一挥,佩剑在空中被收入剑鞘,这一手帅气逼人,引来众人喝彩,然后就是一阵欢呼,至于华星回刚才抢夺花樱枪的一幕,也被无形弱化了。
虽然众人注意力被瞬间转移,却还是有人深深的记住了华星回抢夺红缨枪的最后一招,比方说看台上的兵部侍郎吴灼,还有因为那一幕看得目瞪口呆的鹰格。
“真的,你是没看见,连我都觉得他必输无疑,结果他就这样一伸手,手腕一转,再双手这么两下,把枪给抢下来不算,还直接封喉,啧啧啧,那模样,真是看得我恨不能冲上去打一场。”鹰格越说越遗憾,却也不忘往嘴里塞吃的。
“看来,这小少爷不光剑舞的好,枪也耍的不错。”再次听了一晚上鹰格唠叨的闻余宵,淡淡的用一句话收尾。
“何止是好,我觉得他舞枪肯定比舞剑要好,不然怎么能瞬间就把枪给抢下来了?还有那最后封喉的一招,当真是帅气,就这样这样!”鹰格说着拿了筷子在桌边这么一笔画,闻余宵却是连头都懒得抬。
“唉!你倒是看看啊!”见闻余宵不为所动,鹰格不由得大叫。
“不看了,你吃完没?吃完就回去练字,明天考战策,想想你的字,以后考卷会在吏部存档的。”闻余宵放下筷子,接过南羽递来的帕子擦了一下嘴。
“切!我好不容易把这事忘了,你偏要提醒我做什么?”鹰格没好气的撇嘴,坐回原位拿了碗继续吃,还不忘给自己倒了杯酒。
“随你,反正丢的也不是我的脸。”闻余宵说完站起来走了出去,留下鹰格哀怨的磨着时间,有些后悔答应来凑这个热闹了。
回到书房的闻余宵坐在案前翻着早些时候没看完的账本,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南羽拿了个竹节回来交给他。
打开竹节拿出里面的信笺看了一眼,本来波澜不惊的面容,突然神情诡变,看得南羽吓了一跳。
“主子?”什么内容竟然让主子变了脸色,南羽忍不住凑近看了一眼。
“花樱回魂?”南羽惊讶,欲言又止的望着闻余宵,看到对方脸上表情动容,甚至还有些无措。
“她回来了。”闻余宵喃喃自语。
“主子,上面只说花樱回魂现世,没说……。”南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闻余宵打断了。
“就算不是她,也必然跟她有关。”闻余宵捏着手里信笺,狠狠反驳。
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些跟花家相关的消息,南羽能够理解闻余宵的心情,却不愿对方在这个时候深陷,本想再劝说几句,却听得闻余宵开口赶人。
“你出去。”闻余宵捏着手上信笺,神情冷峻。
南羽无法,只得默默退了出去,等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闻余宵将手里信笺放到烛台上点燃,等信笺成灰之后,他转身走到屏风后,往墙面一按,旁边就露出一个密室通道来。
走进通道的闻余宵,从密室木架上拿下一个漆木长盒,放在桌上打开之后,里边的银枪光可鉴人,看得闻余宵神情有些恍惚。
还记得拿到这杆银枪的时候,上边污浊邋遢得不忍直视,枪尖也失去往日锋利的被秽物包裹,每每想起,都让闻余宵觉得心痛难忍。
手指在枪身上轻轻拂过,最后流连于枪头那个小篆花字,思绪不觉就飘远了。
漫漫黄沙飞舞,人影卓卓的伴有笑声响彻,五岁扛枪,苦练三年才混了个形似,那个时候旁人是怎么说的?等你练成,怕是头发都要白了,牙齿都要落光了。
彼时不懂,觉得时间长久,万事都可以等,结果发现世事难料,有些人,注定等不起。
“公子!”月渎突然出现,打断了华星回的神游天外,不由得回头望着对方。
“怎么了?”华星回问。
“外边还在传您今天下午比试的事情,多是说您反败为胜,以及最后收剑的那一式,夺枪封喉倒是没怎么提。”月渎低声说着打探回来的消息。
“嗯!”毕竟结果才重要,华星回在心里想。
“公子……!”看华星回情绪不高,月渎却忍不住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华星回继续回头望着桌上烛火,心不在焉的样子。
“您不该出手的。”月渎低声望着华星回。
“不出手就输了。”华星回随口应道。
“您完全可以在剑被打飞之前赢下来。”说到这里,月渎抿嘴皱眉。
“大意了。”华星回没有给自己找借口,只是理所当然的陈述。
“公子,您还是应该小心些的好,万一暴露了身份,您就得马上回去了,到时候您苦心找回来却什么都没干成,岂不冤枉?”月渎忍不住想要提醒。
“我知道。”华星回低下头,拿着手里荷包不住轻抚。
“……。”月渎虽然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华星回的样子,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于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烛火摇曳,华星回枯坐在桌前,回想早些时候在武台上露的那一手,说不后悔是假,却也无可奈何。
有些东西长在骨头里,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