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会在吕梁一带盘桓十余年,但受到当地豪绅的打压,发展极为缓慢,如今也不过是一些散兵游将。
而长沙会的成员,也多是长沙人。
他们为了不至于叫当地恶霸蚕食掉现有的煤炭资源,便自发成立了长沙会,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如今上头下发了文件,长沙会的人看到了机遇,所以组团来寻求合作。
可他们开出的条件过于苛刻!
这是董万仓以及江浙富财团没办法答应的。
陈冲放下杯子,又诡异地笑了笑,却不正面回答,反而问道,“那么刘老板说一下,你们打算怎么合作?”
“我们这些人大大小小的煤炭储量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万吨,在现有的政策下,继续施工开采不成问题,但补全手续,做好安全措施太烧钱,所以我们愿意让出两成的利润,希望董老板这边能出资,我们一起发财。条件是只出资,不干预我们的内部调整——”
这胖子也真够说笑的,只让出钱却不让进董事会,那公司走上正轨,把董老板踢了怎么办?
还找谁说理去?
就算这块馅饼看着不错,也得吃到嘴里啊!
“刘老板——你的条件我们没办法答应,不过我有个主意,想不想听听?”
陈冲对开公司不大擅长,但是在如今的政策下,让一家家零散的小煤矿主联合起来,却也轻而易举。
刘老板一听,便将身体往后靠去。
如此微妙的动作,却是一个极为强烈的信号。
说明刘老板主意已决,出于场面的客气,刘老板可以听听陈冲的意见,却同样不会答应。
陈冲年纪虽小,心智却极为成熟,他岂能不明白如此微妙的动作所反映出来的讯息!
“开采一顿煤炭的成本大概是六十块,最低售价一百块,烧成煤灰的价格至少在八百块,如此暴力之下,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少有煤炭公司上市了,因为眼前的利润都挣不过来!”
“有没有想过,让整个吕梁的所有煤矿主联合起来,我们上市呢?这样煤炭销售一笔钱,股票发行一笔钱,所有人赚钱,手续更齐全,上头也找不出我们一点毛病,各位老板也不用日理万机的跑业务,何乐不为呢?”
陈冲的话叫这些煤老板面色稍微一愣,似乎很有道理嘛。
可是说的轻巧,上市有那么简单吗?
再说,我们这些长沙人手上的煤炭储量也远远不够,谈何上市?就凭你董万仓有钱吗?
刘老板正这样想着,陈冲紧接着又说,“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你们有煤矿,我们有钱,按理说一拍即合,可互相不信任,也觉得上市困难重重。这样——后面我约一约其他煤矿主,我们所有人坐下来一起谈谈,到时候就看各位老板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发财了!”
陈冲说话时的老练,一点也不像个稚嫩的小毛孩,更像个久经商场的上位者。
他的气势,似乎总压过这些土老板一头。
刘老板心里也暗想,这小娃娃哪里来的?怎么气场如此强大?
原本我们长沙人占据谈判的主动权,怎么简单几句交谈下来,似乎我们就落了下风呢?
而且好像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种强烈的心理压力,叫刘老板心中极为不舒服。
长沙人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头,刘老板便作为代表,开口说,“那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回去也商量一下,要是陈经理这边能让其他煤矿主联合起来,我们这些小公司自然愿意跟着大队伍走——再会!”
长沙人心知失去谈判的先机,再留下去也徒劳无益,索性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你们处理。
我倒要看看,你们江浙人怎么联合那些煤老板!
煤炭的暴利,根本不需要上市,就足够所有煤矿主享用不尽了。
陈冲打算联合所有煤矿主整合资源上市,这样的布局当然没错,但也要结合实际情况而论!
在吕梁,在所有小煤矿主看来,上市固然是好,但回笼资金的周期太漫长,还不如挖一车卖一车来钱快!
随后,长沙人齐齐离去。
周洁诧异于陈冲的天马行空,而且按照这样的思路发展,根本不切实际,远在董老板的计划之外。
她便问,“你到底怎么想的?想一口吃成胖子吗?你太天真了!”
“是吗?”
陈冲可不这么认为!
别人说他欲速则不达也好,说他天真也罢,只有自己清楚,只有把所有的煤矿资源整合起来,才不至于叫以后的煤炭暴利滑坡。
而如今的政策,是最好的机会!
再一个,大同那边已经有两家矿业公司将触角伸到了吕梁。
倘若不抓紧时间,如此一块肥肉迟早被人抢走。
可就算陈冲有通天韬晦,今天这桩生意算是谈崩了,甚至都为董老板树了几个强敌。
陈冲在气势上的确压过长沙会一头,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所以这次谈判失败了!
也因为谈判失利,叫周洁对陈冲的信任也大打折扣。
“我们到吕梁也半月多了,但目前没有一点进展,你这样的做事风格,兴许——不合适我们新腾公司未来的发展吧!”
周洁这话说的委婉,可陈冲也不是傻子,岂能不明白这是要赶他出门?
“我明白周小姐,晚上董老板回来,我跟他汇报一下吧,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新腾的发展,我明天就离开——”
“呵——先这样吧!”
周洁呵呵一笑,随即也起身离开。
在周洁心里,兴许一直以来,都高估了陈冲的能力吧。
要知道陈冲才十七岁,就算他表现地像个大人,就算他做事干脆,也的确有一定的见地,可终究缺少在商海中厮杀的经验!
以陈冲目前的才干,终究难以大用,尤其在这风云际会的吕梁!
出于对新腾公司日后的发展考虑,周洁打算跟董万仓汇报一下,然后将陈冲扫地出门。
个子高,长得帅又怎么样?顶多是个花瓶,给我暖暖床还差不多,再难堪大任!
陈冲倒一点不担心自己被裁,他有十足的把握叫董万仓采纳自己的意见!
傍晚时候,出门会客的董万仓回来。
陈冲主动到董万仓门上,敲了敲门,问说,“董老板,我小陈——”
“进来,门没关——”
推门进去,不料周洁已经在里面了。
董万仓手上正剥着一个桔子吃,看到陈冲进来,便挥手示意坐下。
“小周跟我说了,那帮人好像很顽固,而你——似乎急功近利,想整合吕梁所有煤矿以求上市?年轻人,欲速则不达,贪多嚼不烂啊!”
董万仓语气极为平缓,但言语间无不透露着对陈冲的不满。
想不到周洁速度蛮快嘛,董万仓才刚回来就打小报告了。
陈冲转头看了看周洁,意思是问,你打我小报告了?
周洁微微笑笑,好像是在回答,我也为公司考虑,并不是针对你。
快速调整了心态,陈冲才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直接开口说,“我是这样考虑的董老板——煤炭储量足够开采的煤矿主,我们的条件难以打动他们,但有很多小型煤矿是达不到开采要求的,这才是我们的机会。至于像今天那帮人,其实他们只缺钱,我们只要先拿下那些小型煤矿,不愁他们不就范!”
董万仓摸爬滚打多年,一点就通!
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为什么我们一些老家伙就没想到呢?却叫一个少年指出其中的关键,惭愧啊!
听了陈冲的思路,董万仓懊悔刚才对陈冲进门时的傲慢了。
这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作为财团大老板,董万仓又怎么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饶有兴致地点点头,问说,“那——小陈,接下来你觉得怎么做才好?”
“我愿意立下军令状——半月之内,让那些小煤矿主的协议书送到您面前!”
“当真?”
饶是董万仓再怎么沉稳,他也被陈冲的激情所感染。
如果真有机会叫那些小煤矿主先“投降”,那么,说服那些中型煤矿主也就简单多了。
可是董万仓不明白,这只是陈冲的构想,却不见得能如期完成,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自信?
再说,知难行易,陈冲又会怎么操作呢?
这样想想,董万仓便问,“那说说看,你打算具体怎么做?”
一旦全都说了出来,自己的价格何在?陈冲当然没那么蠢了。
陈冲高深地笑笑,并没正面回答,反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个董老板放心,我一定有办法兑现,不过这半个月里,我得有一个帮手,而且一切听我吩咐!”
说着这话,陈冲望向周洁,意思是这个帮手非你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