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周洁气得咬牙启齿,无奈当着董老板的面,她又不好发作,只能瞪一眼陈冲,就当发泄了心中的不满吧!
董万仓正是用人之际,只要能让他在吕梁站稳脚跟,并且在煤炭行业的浪潮中分一杯羹,别说一个周洁听你差遣,就是叫周洁陪你睡觉,我都想办法给你办妥!
“这个没问题——”董万仓当即答应下来,又转头盯着周洁,吩咐说,“那最近你就听小陈的吧,他也没司机,你就给他开开车也好!”
“呃——我知道了!”
周洁答应的很勉强,甚至很抗拒这样的安排。
想想也是,以往时候只有周洁差遣别人,哪里被人差遣过?
如今却要听命于一个黄毛小子,周洁心中肯定不服气。
而且陈冲就是个小流氓,还时不时地调奚自己!
但这都是董老板的安排,她又必须服从!
接着董老板问陈冲,学校的事处理怎样了。
陈冲潦草地回答,只说退学了。
这样无关紧要地聊了几句,董老板上了年纪,需要早些休息,陈冲与周洁便退出了他的房间。
可长夜漫漫,如今的吕梁正是风云际会,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的时候,陈冲又怎么睡得着?
刚出了董老板房间,陈冲便停下脚步,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说,“睡觉还早,带我去牛王镇吧!”
周洁哪里肯听他的话,气呼呼说,“早下班了,我要休息——”
说完这话,她便扭着硕大的盆骨,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
“我时间紧迫,只有半个月,必须加班加点,这是工作,不是我个人的私事!”
陈冲说话的语气仍旧平缓而笃定。
周洁无奈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良久,半天才蹦出一个字来,“你——”
似乎这个小子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叫自己听命于他,而且还如此冠冕堂皇!
周洁气得跺脚,随即往楼下走去。
陈冲满意地笑了,心想,我还收拾不了你?
俩人到楼下开了车,陈冲仍旧坐在后排,一路往牛王镇赶去。
这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陈冲打下车窗,吹着夜风,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周洁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看看坐在后排发呆的陈冲。
她实在摸不透这家伙的心思。
说他少年老成吧,总调奚自己,又显得很轻佻。
说他空有一副皮囊,没啥本事吧,却总能叫人对他的印象改观,而且他强大的气场与毫无凭仗的自信,又为这家伙增添了一丝丝男人特有的魅力!
真是个摸不透的家伙!
吕梁城距离牛王镇没多远,约莫半个时辰,车子就已经开进了镇上!
不远的那座老宅灯火通明,那是陈冲的老家。
早前周洁安排的人今天才撤离,院墙早被推倒,挖掘机的声音轰隆隆吼叫着。
边上也围了一些拿着铁锨的人,很显然,都是附近一带的开采队,连夜私采煤矿了!
“就停这里吧,别过去了——”
陈冲坐在后排吩咐道。
周洁也一脚刹车,将车子停了下来。
紧接着陈冲便钻出车外,站在路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边的动静!
那边似乎有三波势力在僵持、争执,不过由于天色较晚,距离又远,叫陈冲看不清楚王小刀是否就在其中。
煤炭行业就是这样,在煤矿产权没有清晰化之前,开采队就是毫无约束的强盗,只要见着煤矿,我管你是谁的,老子就要抢!
要知道挖走一吨就一百,挖走百吨就一万,在真金白银面前,死几个人又怎样,跟你翻脸又怎样?
尤其千禧年后的山西,每年死于矿争矿难的人数不少于五千,这个数字当然逐年在下降,毕竟上面也必须管!
陈冲家老宅此时的局面,在山西其他地方应该还在上演。
这只是山西矿争的冰山一角!
陈冲心想,王小刀的开采队应该在吧?要不然我做这一切的意义何在?
这时候周洁也下车,拿出一支烟递给陈冲。
“喏——抽吧!”
“呵,谢谢啊!”
平时陈冲也很少抽烟,但是眼看着仇人将死于自己亲手挖掘的坟墓,他想提前为仇人祭奠一下。
原先周洁对陈冲有那么一点点的埋怨与不满,但那都是个人情绪,无关工作,也不该带到工作中来。
再说周洁也是个知轻重的女子,她很明白什么时候该撒气,什么时候该放低姿态。
这时候的周洁就显得特别知书达理,柔声细语问说,“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谁料陈冲就是个流氓,不回答也就算了,反而再次调奚说,“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香——”
说着,陈冲故意探出身子,往周洁身上凑了凑。
“你——”
幸好天色较晚,看不出周洁赤红的脸色。
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跟我耍流氓,我跟你开玩笑的时候,你又跟我正经,你想气死我啊?
才认识几天,这家伙都第三次调奚我了!
周洁气得跺脚,却实在收拾不了他!
“你看——他们打起来了!”
看到老宅那边突然有人动手,陈冲忍不住惊呼!
周洁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去!
老宅那边的三波势力由原先的僵持,瞬间像一股龙卷风一样,将所有人卷了进去。
铁锨碰撞的厮杀声,挖掘机移倒土墙的轰隆声,人员伤亡的惨叫声……
整个牛王镇顿时沸腾起来,周围的村民也被惊醒,纷纷亮起了灯光!
可是听到远处的动静,谁都不敢靠近!
看着远处厮杀成一片,陈冲眼睛布满了泪花,忍不住呢喃,“都打吧,死光了才好——”
“什么?你也太冷血了,那都是人啊?”
周洁没大听清楚陈冲在呓语什么,但听到了死光两个字。
她心下吃惊,那么多人伤亡,你还要死光?你是魔鬼吗?
对这样冷血的男人,周洁本能地后退一步,她有些怕!
可此时的陈冲,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
他并不嗜血,只是这残忍的一幕,叫他想起了前世的遭遇!
陈冲心知那些人里面肯定有很多是无辜的,但若非贪婪,又怎么会卷进去?
“死有余辜——”
陈冲咬牙切齿,恨不能自己也冲进去手刃仇人。
俩人站在路旁看了好久,周洁对这样血性的场面感到恐惧,甚至都想呕吐。
因为她听到早就有人倒在了血泊中!
陈冲只觉得麻木,这样的场面他前世亲眼目睹过,而且在殉难者中,还有自己的母亲!
“走吧——”
暗中抹了抹眼泪,陈冲率先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回到车上,周洁忍不住作呕,忙用纸巾擦了擦嘴。
当她转头看向陈冲的时候,发现这家伙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模样。
他不是很嗜血吗?怎么还哭了?有那么悲天悯人吗?这家伙发什么神经?
周洁心里有疑虑,可是看看陈冲面色如此严肃,又不方便问什么,只好发动车子,打算回酒店!
不料坐在后排的陈冲突然说,“周小姐,有没有报社的人,帮忙报道一下?”
“啊?干什么?”
“我家被人强拆,煤矿被人私采,这是其一。其二,刚才那三家开采队,分别隶属三家煤矿公司,一旦事情闹大,他们迫于压力必定关闭矿场,甚至于上头都会采取强制措施收回煤矿,这样我们就多了机会!”
单就这两个理由,就足够了。
而陈冲还保留了最重要的一个理由,那就是他要将王家兄弟赶尽杀绝!
“我们外来生意人,当然要跟当地媒体打好交道,我现在带你去报社——”
周洁倒不含糊,开车就带陈冲去了报社。
她对陈冲说不上客气,更谈不上尊重,只是这家伙总能给人一种莫名的自信,好像所有的事情尽在他的掌控中。
所以周洁还是蛮听话。
报社的主编早就下班回了家,只有一些编辑还在处理晨报排版的事宜。
周洁便给主编打了电话,过了一刻钟左右,带着老花镜的主编姗姗而来。
“周小姐——难得,难得!”
这主编对周洁极为客气,扑上去就握手。
寒暄一阵,才切到正题。
“怎么了周小姐,有什么特大新闻吗?”
“是这样高主编——”陈冲站出一步说,
“我家就在牛王镇,自从家里的院子发现煤炭资源,就有一些开采队寻衅滋事,本来上面下发了文件,小煤矿不让开采,但他们巧取豪夺,连夜带人到我家挖煤,房子塌了,墙也倒了,造成了不小的人员伤亡,对当地的治理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若非陈冲主动站出来说话,高主编还以为他是周小姐的司机呢!
高主编扶扶镜框,看看陈冲,又问周洁,“这位是?”
“忘了介绍,他叫陈冲,也是我们新腾的人!”
周洁很清楚,不是她的面子有多大,也不是这样的新闻有多大的报道价值,只是因为背靠新腾而已。
高主编更清楚,报道这样的新闻存在很大的风险。
一来,上头不喜欢报道负面新闻。
二来,那些开采队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在听了陈冲的话后,高主编犹豫了。
“这个——实在不好写,我也很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