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川神情漠然,他抬头看向远山!
那山上的煤炭,足够冯家祖祖辈辈衣食无虞。
如今那尚待开采的煤炭,怕是要换主人了。
但明知大势已去,冯川为了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他也要挣扎一下。
“官爷——我冯某人向来遵纪守法,不知犯了何事,要您如此兴师动众?”
“冯老板,我们公事公办而已,也不是官爷,别拉我下水!至于您是否遵纪守法,这一点有待调查,不过您冯老板私藏重犯,与吕梁多起案件均有牵涉,所以希望冯老板能配合!”
赵老板职权在手,他自然不会怯怕一个江湖草寇,说起话来也不卑不亢,极为铿锵有力。
然而冯川困兽犹斗,绝不会轻易就范。
他也深知一旦进去,便再难以脱身。
此时的冯川双手拄着拐杖,像是站不稳的样子,身子都有些颤抖。
“你可知道毛红兵?”
“哦?愿闻其详!”
听到这个名字,饶是赵老板何等镇定,他心下也猛地一揪。
毛红兵其人并不显山露水,也不在吕梁一带活动。
可是别说吕梁,就是整个山西的上层,以及高层,无不深谙毛红兵的能量。
他也只活跃在上层社会。
坊间关于毛红兵并无多少流传,甚至于有太多人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听到这个名字无不动容。
毛红兵是何方神圣,赵老板比谁都清楚。
打从听到这个名字,赵老板心下已经了然,看来冯川与毛红兵也有往来。
可是今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必须将冯川带走,以示敬队威严!
冯川有毛红兵作为靠山,他不由地直了直腰杆,整个人陡然精神了不少。
“三十年前,我与毛大哥也是拜把兄弟,他打吕梁发迹,一路扶摇直上。毛大哥的职位,怕是比你这位官爷高出不少吧?”
“毛大哥是谁我不知道,这跟我们办案也没关系,要是冯老板想念旧人,等结案了您亲自去拜访!”
冯川以势压人。
而赵老板装作无知,并不吃他这套。
我管你跟毛尊有什么交情,反正在这件案子上,你冯川难逃法网!
至于毛尊会不会出面捞你,那就看你的面子了。
假若你冯川真的跟毛尊关系匪浅,只要毛尊一句话,别说捞你出来,就是判了死刑,都能让你翻案。
可你冯川不过是一介江湖草寇,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不见得毛尊会买你一个面子吧?
事实上冯川并未狐假虎威,他与毛红兵的确有旧识。
不过时隔多年,时过境迁,就算有那么一点交情,未见得人家还要买他一个面子了。
要知道毛红兵今时今日的地位,足以撼动整个黄河两道,甚至长江两道都算在内,都不足以让他的地位有所动摇。
冯川只是希望抬出毛红兵这尊庞然大物,叫赵老板有所忌惮,在今日能网开一面而已。
“毛大哥什么人,想必官爷您清楚,我不想打电话叨扰毛大哥,可是官爷,您欺人太甚——”
这时的冯川,仍旧拿毛红兵的大名恫吓赵老板,希望赵老板今日能放他一马!
然而话刚撂下,寿堂里面轰隆一声,桌子板凳漫天飞舞,俨然是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飞来的木屑,正好击中赵老板胸口,叫他踉跄一步,显然受了工伤。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叫冯川也大吃一惊。
他年老力衰,本来就站不稳,爆炸的气浪将他立时冲倒在地。
“小王——小万——”
当赵老板回过神来,他嘴里一边喊着同事的名字,一边朝着寿堂的方向飞扑过去。
寿堂里还有自己的两个同事,而且年轻轻轻,赵老板不想他们出事!
可是爆炸引起了火灾,整个寿堂顿时化作一团火海,像是要吞掉整个冯家大院似的。
“老板,别进去——危险!”
“小王,小万——”
赵老板歇斯底里,他不忍心自己的同事就这样因公殉职。
可火势蔓延极快,瞬间就烧到了偏房!
而赵老板也被另外的两名同事死死地拽住,不叫他冒死救人。
对这一幕感到最痛心的,是赵老板。
但是对这一幕感到最震惊的,却是冯川!
他本来打算假借毛红兵的威名,叫自己今日脱身,谁料癞狗搞出这样大的动静。
现在别说脱身了,整个冯家连一丝幸存的希望都没有。
赵老板怒目圆睁,他久久地望向火海,又猛然间回过头来,眼神都似在喷火一般。
“冯川——你窝藏重犯,私藏炸药,叫我两个伙计今日下落不明,加上吕梁数宗命案,你也难逃嫌疑。我要不把你绳之以法,我对不起我殉难的同事,更对不起我胸口的警徽!”
赵老板像极了一头发怒的猛兽。
假若他只是一介平民,赵老板绝对会扑上去将这个老头活活打死!
可惜赵老板身份尊贵,就算他想打人泄愤,也要顾及敬队的名声。
冯川躺在地上,迟迟都没有爬起来。
兴许此一时里,他已经将癞狗不当儿子看待了吧——若非癞狗擅自行动,他冯川也未见得没有脱身的可能!
“癞狗啊,你真是条疯狗,枉我对你不薄,你今日就是这样报答我冯川的吗?你让我一生心血彻底付诸东流啊——”
冯川面朝青天,他歇斯底里地大吼。
而冯家雇佣的下人,在一声轰响过后,纷纷逃窜离去。
冯川仍旧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也没人扶他起来!
赵老板向来温和,也极少发怒,这时却说起了粗话。
他再不拿冯川当一个人物,更没尊老的意思,直接吩咐属下,伸手指向冯川,骂说,“把这个老东西给我拷了,立马准备材料,提交检察院,三日之内,我要见他判决死刑,并且立即执行!听不懂吗?”
这些便衣,少说跟了赵老板也有好几年。
他们从未见过赵老板发这么大脾气,就算去上面开会,背了不少黑锅,赵老板也毫不放在心上。
然而今日,赵老板像是要吃人似的,恨不能活吞了冯川才好!
在这一声叱喝过后,立时有两个便衣上前,将地上的冯川拷了起来。
冯家大院的火势借风疯涨,别说捞出两个同事的尸首,就是一块石头,怕是要熔掉了。
而冯家大院位置偏僻,加上这个年时代无法弥补的弊端,消防车少说也要四个小时才能赶过来。
远水根本救不了近火,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化为灰烬!
火势快要熄灭,县里的消防车才迟迟赶来。
其他同事都回去了,只有赵老板跟少数几个同事留在了现场!
见不到殉难者的尸首,赵老板难以心安。
可是当大火彻底熄灭,灰烬里再找不到一具尸体。
所有被火势吞噬过的东西,稍微一碰,都化成了灰。
也难以分辨在这些灰烬里,是否有癞狗的踪迹。
兴许癞狗逃掉了,兴许化成了一把灰。
“老板你看——这是小王的玉佩!”
一堆灰烬里,只有一块小小的佩玉被熏地漆黑。
想必这堆灰烬,就是小王的骨灰吧!
周围一切早已烧成灰,唯一能兜住这些骨灰的,只有留在现场几人的衣服。
赵老板脱下外衣,将地上的骨灰轻轻地掬进衣服,打算带回去。
这是小王的骨灰,那小万的呢?
“快找,快找啊?小万平时戴块手表,看看能不能找到——”
赵老板一边吩咐,自己也四处寻找。
可是搜寻一圈,除了遍地的灰痕,根本找不到关于小万丝毫的痕迹!
一帮人搜寻无果,赵老板疲惫地瘫坐在了地上。
他额头大汗淋漓,里面的衬衣也早就湿透。
“要不是你,我两个伙计怎么会遇难?”
“冯川难逃一死,您别太难过,我扶您回去!”
同事以为,赵老板口中的“你”,是指冯川!
实际上这个“你”,赵老板指的是陈冲!
冯川无疑是罪魁祸首,陈冲却难逃其责。
今日之祸,在赵老板看来,也有陈冲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