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冰冰抬头看看这个几近侏儒的男人,她眼眶都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
而冯兆林内心那一点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早已被雷声击地粉碎,他觉得老子花那么多钱,你就要服从老子的安排,也要遵从老子的命令。
“起来啊?要我雇人抬你吗?”冯兆林再次催促。
方冰冰这才慢吞吞站起身,她看向远山,眼神里流露着无尽的哀怨说,“我不舒服,今天不去了,明天就回北京了!”
然而这叫冯兆林顿时发怒说,“就这么两下你就要走?你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吗?我告诉你吧,老子不让你走,你都离不开吕梁。要么跟我去中国城,过几天老子玩腻了送你回去,要么我就把你的尸体运回家乡,保证给你选一块风水宝地,你选吧!”
方冰冰十六岁就开始在歌舞团演出,她在北京也受到过威胁,但从未像冯兆林这样叫她感到胆寒!
她现在懊悔接了冯兆林这单生意,也后悔来了吕梁。
可后悔有什么作用?冯兆林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
除了服从,方冰冰再无选择。
不过人性往往就是这样——就算跪着,也要发出来自心底的呐喊与反抗。
“我衣服都湿了,换身衣服总可以吧?”
“哼,可以!”
冯兆林心里哂笑,就算再不情愿,你终究是个任人摆布的戏子,老子叫你怎样,你还不是乖乖听话?
其他的一些随从对这一切早就见多了,只觉得自己老板威风。
那可是方冰冰啊,那可是有名的演员啊,在我们老板面前,还不是低三下四的?
陈冲对冯兆林的恶劣行径早有听闻,但是当他亲眼目睹,心里终究感到吃惊。
这并不是宣扬一个男人身份与地位的最好方式,这是对方冰冰人格的践踏。
尽管陈冲同样看不起方冰冰,却更瞧不起冯兆林如此糟践人家姑娘。
不过瞧不起归瞧不起,陈冲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抱不平。
方冰冰扭身去了后台换衣服!
冯兆林便吩咐下属说,“你们几个留下,接方小姐到中国城!”
“知道了老板——”
能单独接触方小姐,对他们这些随从来讲,绝对是恩泽一场。
而冯兆林出行的阵势极大,他一人坐一台车,另外两台都是他的随从坐。
一行人驱车,又赶往了中国城。
暴雨肆虐的情况下,中国城的生意也显得冷清了许多。
冯兆林一行人声势浩大,他也喜欢被人拥戴的感觉,中国城几个老板全都出来迎接。
带头相迎的,自然是长沙会的代表——刘向高。
他站在最前面,其他一些人恭敬地站在后面。
“冯先生——这么大的雨,真是辛苦您了!”
“你是刘——刘什么?”
冯兆林也有听过中国城几个老板的名字,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同龄的中年人叫什么了。
“刘向高!”
“嗯——最大的包房来一间!”
在冯兆林认识中,别说你一个刘向高,就是在整个吕梁,也没有几人能叫他放下身段。
他觉得所有人巴结他都是理所当然。
“里面请——里面请!”
恭敬地将这尊凶煞迎了进去,当刘向高发现,陈冲竟然也跟在后面的时候,他脸色不由地凝重起来!
陈先生居然也在?
可是陈先生与冯先生八竿子打不着,又怎么会走在一起呢?
冯兆林只是喜欢招摇过市,他的大本营在通安县,相距还很远,单独到吕梁寻乐子没什么出奇。
而冯家雄踞一方,他们自给自足,在生意上与外界根本没有往来!
陈冲最近小半月里倒是安分了一些,但他绝不是易于之辈。
一个是最顽固的地头蛇,一个是刀锋正锐的强盗,这两人走到一起,看来吕梁又不太平了!
不知道最后是地头蛇吃掉了强盗,还是强盗斩掉地头蛇了。
总之不会安宁!
刘向高看到这两尊瘟神走在了一起,他就能想到日后势必会有一番较量,何超雄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甚至这一切都是由他从中撮合。
可以想见,何超雄巴不得天下大乱。
中国城最高规格的礼遇,自然是最大包房加上最正的头牌。
冯兆林与他老子一样,是出了名的银徒,刘向高自然投其所好,将中国城新近推出的几个姑娘全都送到了这边。
“冯先生,您看看——”
“庸脂俗粉,都出去吧!”
相较方冰冰,中国城的这些女孩实在不堪入眼,刘向高大手一挥,便将人统统赶走。
然而迟迟不见方冰冰到来,这叫刘向高有些坐不住,他吩咐身旁一人说,“打个电话问问到哪里了?跟我摆谱?有她好受的!”
这时陈冲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周小雨发过来的。
她短信里说,“老同学,想不到又见面了,出来坐坐吧?还是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不认我们这些老同学了?”
刚才进来的那一排女孩里,陈冲也的确扫到了周小雨的身影。
看一眼短信,陈冲便将手机揣进兜里,冲着一旁的何超雄,小声说,“何老板,可要伺候好冯老板啊,他老人家要是清醒着离开中国城,我跟你没完!”
陈冲面色带着笑容,也像是在玩笑一般。
何超雄却听得出来,这话里另藏玄机。
他苦笑着作陪,只呵呵一笑。
随后又跟一旁的陈圆圆说声“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先坐”,陈冲便溜掉了!
包房里人不多,但少陈冲一个,冯兆林根本不会留意到,他三杯烈酒早已下肚,只等着方冰冰来了,然后叫方冰冰跳支舞、献首歌,小日子简直不要太滋润。
陈冲踅身离开,他到卫生间洗把脸,然后撩撩头发,正要给周小雨打电话,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抹年轻的身影。
物是人非,周小雨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女同学。
她穿着最短的热裤,一双小脚踩着高跟鞋,头发也染的五颜六色,一颦一笑间无不流露着妩媚。
老远地,周小雨呵呵笑笑,然后摇曳着身体,慢慢朝这边走来。
“刚才你一进来,我就看到你了!老同学还认得我吗?”
“今天不忙吗?”
陈冲似乎是在询问她的近况,可这话终究有些不大得体。
周小雨听了,也觉得是在揶揄她——揶揄她是中国城的姑娘!
不过周小雨并不生气,她也不是第一天上班。
“呵——下这么大雨,你觉得有客人吗?没看到我们都闲着啊?好不容易来几个客人,还被你们赶出来了,真是——”
周小雨尽量赔笑,也佯装娇嗔地瞪一眼,又说,“这边坐坐吧?还是看不起我,要跟你们那些大人物喝酒了?”
“我今天没有小费——”
陈冲的意思是说,我当然可以跟你叙叙旧,但没有一毛小费给你,这样亏本的生意你要是做,那就前面带路!
周小雨心思熟络,嘴角不由地上扬,随即转身,走在了前面!
相较那间包房里的乌烟瘴气,以及面对那个丑陋无比的男人,陈冲更乐于跟女同学叙叙旧。
而且灌醉冯兆林的重任,早就交给了何超雄,陈冲也没什么任务,他能做的,只有等!
周小雨前面带路,拐进了一间包房。
她开了灯,率先坐在了沙发。
“我只是个打工的,连一盘水果都请不起,陈老板见谅啊!”
“那我请吧——”
“算了!”
周小雨很清楚,以陈冲如今的能力,不会在乎一盘水果、一瓶红酒,她闲来无事,只是跟老同学说说话而已。
这时周小雨摸出香烟,兀自点了一支,才扔在了茶几说,“你自便吧!”
今天那么多女孩,却没有看到韩珊的身影,这叫陈冲不由暗想,难道她离开中国城,换了职业吗?
倘若真是如此,倒也善事一桩。
陈冲便问,“珊珊呢?她——离开了吗?”
“你想什么呢?这是中国城,我们是中国城的姑娘,不是菜馆的服务生,说离开就离开啊?”
周小雨弹弹烟灰,脸上闪过一抹自嘲的神色,紧接着说,“听说过段胜利吗?他看上了珊珊,就带走了,估计——不会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