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上响起警笛声,何超雄忍不住好奇,走到窗口往下看了看——
案发现场快速地拉起了警戒线,随之而来的,便是医院的救护车。
屠山双腿齐膝斩断,早已昏死过去,也紧急送往了医院。
就算抢救及时,估计也是终身残废。
其余参与围观的民众,也就是参与打牌的那个几个老板,全都当作嫌疑人押上了警车。
冯兆林的两个随从,当然也悉数带了回去。
这一幕太过雷厉风行,似乎早有人预谋一样,要不然也不会在一刻钟之内,将所有人全都带走。
尽管这才是夏季,但吕梁山脉吹来的夜风冷的刺骨,叫何超雄猛地一哆嗦。
他怔怔地站在窗口,迟迟都没有移动脚步。
何超雄脑力里浮现出刚才陈冲离开时说的话——哪里也别去,好好睡觉!
起先他只觉得这话怪怪的,却也没放在心上。
可是看到青年街上如此雷厉风行的一幕,他恍惚明白,陈冲是在委婉地告诉他,一旦踏出中国城的大门,你何超雄也将被一并带走。
这并不足以叫何超雄胆寒,叫他感到更不可思议的是,陈冲怎么就断定,办案人员会来这么快?
难道这是他一手策划吗?
屠山与陈先生私下里并无交集,只是一起上过牌桌的牌友罢了。
今天的确有些反常,牌局开始前,陈先生就特意要求把屠山请来。
而且何超雄在汇报了屠山电话打不通后,陈先生都因此生气,他才去了餐馆,亲自接了一趟屠山。
记得以往打牌,陈先生都会要求身边的女孩充当荷官发牌。
但今天陈先生一反常态,第一把牌是他亲自发的,后面大家轮流发牌,这似乎给了屠山出老千的机会!
几个陪酒卖笑的女孩不算在内,参与赌局的足足十人。
这十人都没有发现屠山出老千的痕迹,唯独陈冲发现了,这未免太凑巧了吧?
还有一点更叫何超雄感到惴惴不安——他与屠山打牌无数次,从未发现屠山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陈先生才认识屠山多久,他眼睛真就那么亮?就能发现屠山出老千?
要说这不是一场阴谋,何超雄死也不信。
表面上看,陈先生输了将近一百万,但这一百万,同时买了两个人的命。
一个是屠山,一个是冯兆林!
屠山出老千,冯兆林看不惯,指使手下蓄意伤人,办案人员火速赶来,并且将涉案人员一并带回审讯。
事后想想,显得平平无奇,好像也很凑巧。
但是将这一切与陈先生联系到一起,就显得十分诡谲而恐怖!
“你真是好大的手笔!”
此时的何超雄,从心底由衷地冒出一股寒意,他庆幸自己不是陈先生的敌人,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刚才屠山在离开包房的时候,陈先生似乎拿他当朋友一样,给他出主意,叫他把钱留下,也算是买条命。
但现在看来,真正要了屠山命的,仍旧是陈先生!
何超雄站在窗口正这样出神地想着,冯兆林突然叫说,“老何,外面怎么样了?”
“啊?”
何超雄吓了一跳,他支支吾吾说,“都——都带走了!”
冯兆林再没说话,他不自觉地直起了身子,从茶几上拿起香烟点了一支。
沉吟了好久,当冯兆林手上的香烟快要烧尽,他先将身旁的几个女孩打发走,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癞狗——我可能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你帮忙!”
“怎么了冯老板,你说!”
癞狗人如其名,的确是条癞狗。
之所以叫癞狗,是因为他吃百家饭长大,见谁咬谁,浑然天不怕地不怕。
后来得幸,被冯川收养长大。
1999年,外地势力趁着吕梁旱情严重,觊觎冯家矿产,足足两百人将冯家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一次是癞狗站了出来,用疯狗的姿态,咬死咬伤多人,也震慑住了来犯的敌人。
不过那次之后,癞狗断了一臂一腿,一只袖子总空荡荡的,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
这使得癞狗在冯家地位极高,冯家父子也极为倚重于他。
在没有颁布禁令之前,窥视冯家煤矿的各方势力仍旧大有人在,几乎因为癞狗的缘故,全都退避三舍。
矿上一旦出现事故,都是癞狗出面解决。
冯家对癞狗也不薄,虽然没有给他煤矿,却也当自家人看待。
癞狗做生意,冯家出钱,癞狗娶老婆,冯家提亲做媒,总之冯家能满足的,都不会吝啬分毫。
癞狗不是冯家人,却与冯家人无异。
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叫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有人都叫他癞狗。
冯兆林心知自己摊上了麻烦,他想让癞狗出面解决一下。
“我在中国城打牌,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在我面前出老千,我就派人要了他两条腿,两个手下已经被带走了,你连夜去打探一下情况,叫他们嘴巴严一点,别把我供出来,我不会亏待他们。”
“还有一个,调查清楚是谁报的警,杀了他!”
冯兆林粗略地讲了讲事情的经过。
电话那头的癞狗便应承说,“知道了冯老板,我马上去办!”
“嗯,你也当心,我怀疑有人针对我!”
冯兆林与癞狗一起长大,几乎情同手足,但癞狗生性孤僻,只拿自己当个仆人看待。
而冯兆林估计的没错,的确有人针对他,但他万万不会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陈冲!
他只是有这种感觉,却没办法得到证实。
在冯兆林与癞狗通话的时候,何超雄就站在旁边。
他心里也暗暗佩服冯兆林,这老东西到底经历过大风浪,明知道有人针对他,却仍旧如此镇定而不乱阵脚,单就这份从容,在吕梁也找不出几人来。
可针对他的人是陈先生!
纵使陈先生年纪尚小,他的手段、心智、谋略,在吕梁却找不出第二个。
不过这两波势力倒是旗鼓相当,谁输谁赢犹未可知,总之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何超雄无意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他,单不说陈先生是新腾的新贵,何超雄的煤矿也交由新腾打理之外,之所以有今天的局面,何超雄也有一份功劳在其中。
他又怎么可能调转枪头,去打陈先生呢?
此时的冯兆林眉头紧皱,他突然仰头,盯着何超雄问说,“老何,陈冲陈兄弟呢?”
“应该跟陈小姐在一起吧,要不——我帮您叫过来?”
“麻烦你叫一下陈兄弟吧,我有事找他!”
在这之前,冯兆林的认识中哪有麻烦二字。
只有真正遇上了麻烦,他才会翻出字典,看看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之所以有事找陈冲,无非是陈冲也有着相当的能量,兴许可以帮到自己。
何超雄听了,心里只觉得可笑,你也有麻烦我的一天吗?
我鞍前马后将近十年,这十年我没少为你跑腿,可是最后呢?
想想那段往事,何超雄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得了吩咐,便佯装领命的样子,转身出去了。
何超雄不清楚陈冲在什么地方,但他可以肯定,绝对不在陈小姐房间。
可凑巧的是,何超雄刚从包房出来,陈冲也从方冰冰房间离开,正好往下走,俩人在楼道里撞了个正着。
“陈先生?等等——”何超雄在背后连忙叫说。
陈冲停下脚步,扭头问道,“怎么了何老板?”
“冯先生叫您过去一下,说有事找您!”
这下又叫陈冲犯起了嘀咕,那老贼找我能有什么事?
陈冲再不想面对那个老东西,但是在没有撕破脸之前,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才行。
这样想着,陈冲便打算去包房,见见冯兆林。
“我过去看看——”陈冲说着,便迈步走在前面。
何超雄装出有意无意的样子,开口说,“今晚到底是谁报的警?冯先生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说要杀了那个人!”
听了这话,陈冲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何超雄!
他眼神带了几分凌厉,也带了几分不解——你有意告诉我这些,是叫我多加防备?还是你无心说说而已?
“是啊,到底谁报的警,怎么那么快就来了,好像提前安排好了一样!”陈冲装糊涂,也在试探何超雄。
“冯先生也怀疑这个,他让一个叫癞狗的人调查这事!”
何超雄这话一出,陈冲就已经了然,他看上去有意无意地说起,实际上是特意告诉自己。
看来何超雄早就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