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陈冲每天吃包子、喝稀粥,一根金条他还不放在眼里。
扔了也好,抢了也罢,总之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至于那个大汉到底会不会来找他,于陈冲来讲,也无关紧要。
望着两人消失在夜幕里,陈冲暗暗摇头,心里也不禁嘀咕,但愿你女儿尽快好起来吧!
“啷儿个啷,回去睡觉了!”
做了一桩善事,陈冲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蹦蹦跳跳地回了招待所住下。
第二天清早,周洁又来了电话,可是陈冲还没有起来。
“喂——那个——你那边有没有动静啊?小芸这两天每天都缠着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个小女孩你都应付不了?这都要我教你吗?你可以给她安排一份工作,就说锻炼她嘛,是不是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会了?那万一我死了呢?”
陈冲可不是个善茬,但凡能抓住机会调奚周洁,他绝对不会错过。
实际上周洁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这两天寝食难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无时不刻盯着自己,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
所以她给陈冲打电话,希望可以得到一丝的慰藉。
然而陈冲太不解风情,不安慰一下周洁也就算了,这时候反倒说起了风凉话。
“对了周小姐,赵老板那边有没有派人去通安县搜查癞狗老宅?”
“搜查了,什么也没查到,赵老板还跑去董老板那里兴师问罪,说我们占用公共资源,让他们白跑了一趟!”
这样的结果,本在陈冲意料中。
癞狗何等精明,怎么可能落下把柄,而且是如此致命的把柄!
接着两人又无关紧要地聊了一些题外话。
陈冲倒很想挂断电话,也好睡个回笼觉。
谁料周洁太木讷,一点也听不出陈冲的敷衍。
反而一个劲地在电话里催促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半个月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跟董老板打小报告,说你身在其位不干正事,要扣你工资了!”
“你尽管扣吧,我一个月才十万块,够干嘛的?出去喝杯花酒都不够!说起工资,我都忘了一件事,正好跟你汇报一下,也给我尽快报销了!”
“什么事?”
周洁巴不得这通电话尽量延长下去。
只有跟陈冲通话,或者陈冲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心中的不安才会稍微消弭一些。
但陈冲就是个无赖,要么调奚她,要么就是要钱!
“这两天我赚了一笔外快,有五十万,但是呢,我在工作上又支出了一万,这一万块是调查栾芸花掉的,你得报销。还有一笔支出昨天晚上才花掉,不过可能打了水漂!”
这世上能叫陈冲信任的人不多,周洁算一个,他对周洁也毫无隐瞒。
可周洁一听,又不免勾起了她的好奇,便问说,“你昨晚干了什么坏事?怎么就打水漂了?是不是去找女孩了?”
“你上纲上线的干嘛?你当你是我女朋友啊?问那么仔细?”
幸好隔着电话,要不然周洁脸上都挂不住。
她似乎关心了太多,而且这跟工作无关。
“昨晚出去打算吃个宵夜,在路边看到两个男人争吵,我就给了他们一根金条!”
“什么?你随便就给别人一根金条,还想让公司报销?你怎么想的你?你自己做好人就算了,别给我找麻烦,我没办法上报!”
周洁气得大骂,这你都要报销,亏你说的出口!
然而陈冲接下来的一番话,叫周洁心下一暖。
“两个外地男人,老婆跑了,女儿病了,要不是走投无路,他们也不会盘算着抢劫,正好被我撞见,索性就帮一帮他们,谁知道以后会怎样,说不定我们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呃——”周洁犹豫一阵,慢吞吞说,“这样啊,那——给你报销吧!”
周洁给陈冲贴了很多标签——有能力,年轻,心思缜密,长得也帅。
但是在这些标签里,从未出现过善良!
想不到你每天吃素馒头,居然有心接济一个路人。
一个能力不俗,又处处善意的男人,绝对不会是坏人!
本来周洁对陈冲就心有仰慕,如今她对陈冲的标签里,又多了一个善良。
这叫周洁心里痒痒的,恨不能嫁给他才好。
可她一个女孩子,又怎么能那么主动的追求陈冲呢?
尽管周洁早已暗生情愫,但这一点点的情愫,在一个女孩子的矜持面前,又卑微地抬不起头来。
她始终没办法开口,只能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一样,每天多通通电话,多说说话就已经很满足了。
周洁嘴上说给你报销,实际上她是个人报销,断不能走公司财务。
“那谢谢周小姐了,先挂了,我先睡会儿——”
“等——”
周洁刚要说一句“等等,你自己在外面小心”,不料陈冲已经挂断了电话。
“什么人嘛,懒得理你,气死我了!”
看着已经撂断的电话,周洁又垂悔自己的不争气,那么关心你干嘛?你又不领情!
这节骨眼上,陈冲没心思儿女情长,假若有,他也只牵挂佳佳!
上辈子受了太多苦,如今想想,连陈冲自己都为佳佳感到不值!
陈冲患病化疗的时候,佳佳才刚二十岁。
别的女孩二十岁的时候,在学校里又读书又甜蜜地谈恋爱,享受着青春,总之没那么多无妄之灾。
佳佳的二十岁,在照顾两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一个陈冲,一个陈父!
那会儿陈冲住院,家里没什么经济来源,佳佳每天上十个小时的班,早晚还要去医院,给陈冲送饭。
她应该像别的女人一样跑掉才对,而不是担了这份责任。
这也使得陈冲在弥留之际,感到最对不起的人,是佳佳!
如今都变了,陈冲有能力保护她。
但前提是在这场斗争中能活下来,这却是个未知。
他没办法肯定,自己是否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吕梁!
因此陈冲在想,假若自己不幸,没能在斗争中幸存,他要不要给佳佳留点什么,好叫佳佳后半生衣食无虞!
越这样想,陈冲越觉得有这个必要。
于是这天下午,陈冲去了银行,将自己的所有积蓄,全都放在了一张卡里。
接着他便去了佳佳的学校,打算将这笔钱全都交给佳佳!
到学校门口,陈冲又犹豫了,这未免太没有担当,可是如今的陈冲性命堪忧,叫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样心里盘算着,陈冲便给郑老师打去了电话。
“喂——郑老板吗?我是陈冲,佳佳的哥哥,您在忙吗?”
“是你啊?来看佳佳吗?她在上课!”
两人简短地寒暄一阵,陈冲便去了郑老师办公室!
还是原来那间办公室,只是今天周末,只有艺术生补课,所以除了郑老师,其他教职工全都回家陪老婆了。
看到陈冲进来,郑老师连忙起身相迎!
关于煤炭圈子里的斗争,郑老师不清楚,平时也不大关注,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少年非同一般,所以才显得如此客气。
“佳佳在画室,我帮你叫一下她吧——”
“谢谢郑老师!”
郑老师出去了,隔了几分钟,她带着佳佳进来!
佳佳看上去又长高了一点,似乎也成熟了不少,没那么稚嫩了。
她穿着小白鞋,头发辫成了辫儿,只是这身校服,没能衬托出佳佳野蛮生长的身材!
“佳佳,你哥哥来看你了,你们聊,我去画室看看!”
郑老师倒也识趣,这样说一句,便借故离开。
打从上次与陈冲分别,佳佳也经常挂念这个陌生的大哥哥。
他怎么还不来看我啊?是不是他去了别的地方?还是把我给忘了?
诸如此类的问题,每天萦绕在佳佳心头,却迟迟等不到那个大哥哥的消息。
刚才郑老师到画室,告诉佳佳她哥哥来看她的时候,佳佳心里无比澎湃,恨不能飞过去才好。
如今大哥哥就站在眼前,她却不知道说句什么话才好。
佳佳双手搭在一起,假装不经意地瞥一眼陈冲,终究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在学校要听话,别跟同学吵架——”
“呃——”
佳佳心里不屑,你又不是我爸,管那么宽,还真当你是我亲哥啊?
可是她跟陈冲不熟,在这个大哥哥面前她也做不到为所欲为。
明明心里有话,却始终难以开口!
陈冲也有很多话想对佳佳讲,但他不能“消失”太久,免得让跟踪自己的那帮人狗急跳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他从口袋摸出银行卡,递到佳佳手中,嘱咐说,“这是两百万,这笔钱足够你大学毕业了,密码是你生日,记得别乱花,也别跟任何人说!如果我突然消失了,这笔钱你就不用还了,好好过!”
“你——你要去哪里吗?”
佳佳听得出来,这是大哥哥对她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