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芸的隐瞒,叫周洁感到寒心!
怪只怪周洁善良,下不了狠心将她赶走。
周洁回了自己房间,她坐在沙发犹豫好久,终究是拨通了陈冲的电话。
“喂——你那边怎样了?”
“还那样,有事就直说吧!”
陈冲对周洁太了解,她说话有些躲闪,语气听上去犹犹豫豫的,显然有事要说。
而周洁到如今都下不了决心,要不要告诉他栾芸身上的诸多可疑之处。
“那个——”再三思量之下,周洁小心翼翼说,“我今早看了闭路电视,小芸的确有很多可疑的地方,现在怎么办?把她赶走吗?”
“呵,被我猜中了吧?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堤防着她就行,别打草惊蛇,这样也算排除了一颗定时炸弹,我们也有地方下手。”
陈冲很清楚,就算栾芸是一颗炸弹,她的破坏性也不会太大,如今已经发现了她的诸多可疑,也算是排除了一个危险。
没必要将她挖掉,就让她先埋在地下。
真正足够分量摧毁一切的炸药,肯定由癞狗一手安排,断不会交由一个女子完成。
栾芸的形迹可疑,叫周洁感到了害怕。
她终于意识到,山西这块地界的煤炭斗争,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我现在很害怕,你——你能不能回来?”
“干嘛?昨晚才见了我,才隔了一天,就想我了?”
在周洁心里,她将陈冲当成了最坚实而可信的依靠,只有陈冲在她身边,她才会感到一丝安全吧。
可是这家伙又耍流氓,周洁气呼呼说,“那算了,你去忙吧!”
这样说一句,周洁生气地便将电话掐断。
被突然挂断,陈冲也莫名其妙的,不过他没心思把注意力放在周洁身上。
不把癞狗除掉,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可是该从何下手呢?陈冲一筹莫展。
这整整一天,陈冲一直呆在招待所房间,除了到外面的公厕撒尿,他哪里也没去。
直到天黑了下来,陈冲终于坐不住了,他披了外衣,便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溜达。
以陈冲谨慎的性格,早就发现了有人跟踪他,料想这也是癞狗的杰作了。
这说明癞狗对他的不信任,同时也说明有人在监视陈冲的踪迹!
不过监视归监视,反正暂时相安无事,真正的引线没有点燃之前,所有人都是安全的。
吕梁的夜生活不够丰富,街上连摆摊的摊贩都没有,想吃个烧烤都是困难。
陈冲在街上溜达一圈,只感到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正要回去休息,不料一处角落里传来争吵声。
这激起了陈冲的好奇,他便慢悠悠地朝着声源处靠近!
“别犯傻了,快回去,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你撒开,我女儿你养吗!”
争吵的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衣衫褴褛的。
不过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倒像是陕北一带的方言。
陕北与吕梁倒也毗邻,不远不近的,两省之间有人员流动也算平常。
“老婆跑了,女儿重病,我想卖血卖肾都没人收。这次搞不到钱,我不回去,你别劝我了——”
“你万一有个闪失,你女儿怎么办?我是你兄弟,但我做不了你女儿的父亲,快跟我回去!”
陈冲就躲在一旁,他听得清楚。
看来又是一出人间悲剧,可陈冲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这个地方每天都死那么多人,就算有心,他断然帮不了。
想想前世的自己,母亲被人拍死在街上,父亲精神失常,自己失学后流落街头。
街上那么多大户人家,也没人给他一杯水或者一个馒头。
生死有命,陈冲也无意做什么好人。
“鬼鬼祟祟的,出来!”
陈冲已经被人家发现,其中一个男人厉声呵斥道。
这声音十分洪亮,听起来气势恢宏。
一个落魄如斯的男人,断不会有如此嘹亮的嗓音才对。
这一声暴呵,让陈冲再无所遁形。
陈冲也是丧家之犬,身上虽然有钱,但自己的穿着打扮也跟乞丐无异,猜想这两人也不会对自己下手了。
再说了,陈冲暗中还有帮手呢!
这样想着,他十分坦荡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月光下。
而争吵的两个男人,也齐齐地朝着陈冲凑近。
这两人个头魁梧,一看就是常年挖煤烧砖的劳工!
看到陈冲稚嫩的模样,其中一人语气倒也和善了几分,好言说,“小朋友,还是回家去吧,别在街上乱跑——”
“你们陕北人吧?吕梁不太平,你们也回家去吧,要是没车费,我可以给你们!”
陈冲不是大善人,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两个七尺男儿沦落至此,肯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加上说话的这人倒也和善,陈冲有心帮他们一把。
可是这话叫两个陕北人听了,心下顿时警惕起来。
他们原先以为,这突然出现的稚嫩少年,只是尚未归家的路人,谁料陈冲一开口,语气就显得如此老辣而无所畏惧的样子。
到底是吕梁,一个少年人都能有如此底气。
“有人跟踪你?你是谁?”
然而这回轮到陈冲吃惊了,这面前的大汉,居然这么快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单凭这份洞察力,这汉子也不该如此落魄才对。
陈冲突然觉得他也是个有用的人!
“女儿重病,老婆跑了是吧?我可以给你钱,需要多少?”陈冲改变了主意,招徕说道。
“你?穿的破破烂烂,脏脏兮兮的,能有几个钱?你快走吧,别让我对你发难——”
这大汉以为,陈冲是个年纪尚小的江湖骗子,他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陈冲却一点都不怵,兴许在身手上无法与这两人比较,但逃跑还是有余,而且他也有心招徕两人。
“三五十万没有,三五万还是有的。刚才听你们说话,好像要干一票,倒不妨对我下手!”
“噢?是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个大汉实在不解,这少年也太奇怪了,居然主动要求抢他?!
这世上奇人怪事还真不少!
此时两个大汉已经朝着陈冲凑近,显然是要抢了他才罢休。
陈冲一看这架势,不但不跑,反而从口袋摸出一根金条,扔在地上说,“我要不给,你们一分钱也抢不到!这根金条,少说值个十一二万,拿上吧!”
如此诡谲而令人费解的一幕,叫两个大汉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你——你什么人?”大汉不敢往前,保持了安全的距离,警惕地问道。
“买你命的人!”陈冲坦然说,“你不是卖血卖肾没人收吗?我收了,嫌少啊?可是目前看来,你就值一根金条,要想得到更多,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价值了!”
钱财,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工具。
陈冲向来大方,打听一个消息他都能花掉一万块,何况这两人的确出于苦衷,走投无路才上街打算干一票大的。
“你——你有同伙?”
就算金条扔在地上,这两人也不敢捡,生怕这是个圈套。
而且暗中还有人在窥伺,叫这两人不得不疑心碰上了同行——这个动荡的年代,几乎遍地都是劫匪。
陈冲知道他们的顾虑,便解释说,“你放心,我的钱绝对干净,至于跟踪我的那几个人,就算你们杀了我,说不定他们都不会帮我,你以为是我同伙啊?”
然而陈冲这话,仍旧没叫两人打消疑虑。
不过说话的这男子的确需要钱财救急,他犹豫一下,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便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这根金条!
从蹲下身,到捡起金条,陈冲没有阻拦,也没有突然发难。
躲在暗处的那几个人,虽然在一旁窥伺,但也没有阻止。
这叫大汉心中的疑虑稍微消弭了一些,他将黄金揣进口袋,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今天你放我离开,我安排了后事,一定会去找你!”
“一根金条而已,扔就扔了,你可以不来找我,但如果你来找我,那我不妨告诉你,兴许这根金条真的就买了你的命,你们走吧!”
陈冲并没有告诉这大汉自己的地址,一根金条对他来讲,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以陈冲对这两人的认识来看,这大汉真有可能来送死。
因为这两人身上有着草莽英雄的气息,断不受人牙慧,也不吃嗟来之食。
要说这吕梁还有谁讲道义,那么就只有这些落魄的草莽流寇了!
不管这根金条是否打了水漂,好歹救了一条人命,也值了。
“谢谢小兄弟,我一定会去找你!”
大汉说完,便扯扯另一人的衣襟,两人齐齐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