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的荣辱成败,也将决定赵老板的前程。
这两者似乎并没有直接关系,但已经密不可分。
兴许别人体会不到这之中的利害,赵老板却深有体会。
“孙队长,你挑几个可靠的同事,跟我便衣去通安,逮捕冯川——我们也要参与进来!”
“我明白——”
以赵老板的身份,断不至于参合江湖上的斗争纠葛。
但为了讨好陈冲,不至于叫他抖出自己的丑事,赵老板必须买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才行!
冯川那样的煤老板有钱不假,但是在赵老板这样手握重权的权贵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有钱人不可怕,有权的却惹不起。
赵老板安排好事宜,会议随即散去。
这时的陈冲没有赵老板从中相助,他也感到特别棘手!
通安冯家虽然算不得龙潭虎穴,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去的。
他单枪匹马一人,难讲会有性命之忧。
从陈冲声名鹊起,他就代表了新腾的门面,今天这场寿宴,他不能退缩。
没有赵老板相助,兴许冯川与癞狗不会那么快落网,但确保自己性命无虞,陈冲还是有三分把握的。
趁着天色还早,陈冲早早地来到通安,在镇上的米线店吃了一碗早餐。
他看着一辆辆采访车打眼前开过,嘴角不由地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紧接着,陈冲又去了菜市场!
既然前来贺寿,又怎么能空手而去,得挑选一件寿礼才对!
陈冲挑来挑去,挑了两只特肥的王八——王八寿诞当然要送王八了。
相较乌龟,王八寓意更深,至少寿命更长,也暗指冯川能够长命百岁。
多有心思的礼物,而且也不便宜,好几十块嘞!
挑了称心的寿礼,陈冲抬头看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这才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冯家奔去!
冯川在通安县乡民心中的声望,可不仅仅是一个煤老板那么简单!
早些年通安闹匪患,是冯川扛着枪进山赶匪。
五年前通安旱情,冯家开仓赈灾。
三年前通安涝灾,冯家组织人力抗洪。
这种种的大善之举,也让冯川早早地以活人的身份塑了雕像,与三清并列于寺庙之内。
不过感念冯川善举的,是老一辈人,年轻一辈几乎忘了冯川当年扛枪赶匪的英勇壮举。
在年轻一辈人心中,冯川只是一个象征身份与地位的符号,却不感念于他。
以往冯川贺寿,同样大摆宴席,今天也不例外!
冯家宅院占地数顷,都不足以接纳来访者,筵席长桌也摆到了马路上。
老远地,就可以看到冯家今日的盛况。
出租车早早地停在了路边。
司机师傅扭扭脖子说,“小兄弟,你是来给冯老板贺寿的吧?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最多只能送你到这儿,往年也是这样,冯老板寿诞这条路不让通车的!”
“谢谢师傅啊,多少钱?”
“三十块钱!”
从镇上菜市场到冯家大院,少说也有十公里,三十块的车费倒也不贵!
陈冲掏了钱,提着两只王八大摇大摆地靠近冯家大院!
贺寿者大多是通安县乡民,也大多送一些土特产,并不会有多么贵重的礼物。
尽管如此,往来宾客也要登记录入,虽然冯川根本不会看情礼簿。
陈冲提着两只活王八,放到门口的登记台,报上了自家名号,“新腾陈冲,两只活王八敬上!”
“我们冯老板寿诞,别来砸场子,快滚!”
冯家的下人看到有人送两只活王八,第一反应就是来砸场子的——寿诞有送金龟玉龟的,哪有送活王八的!
陈冲大大咧咧,调门也高,他扯着嗓子嚷嚷说,“令府寿诞,先见致敬,熟客道寒暄,生客请姓字。我代表新腾前来贺寿,两只王八也寓意冯老板能活两千岁,你们看不起我?”
“拿上快滚,别来捣乱!”
门口的两个下人虽然负责接待工作,但哪里听过这套文辞。
反正拿活王八祝寿是来捣乱的,索性赶走就是了!
可是今年不同往时,冯家还来了很多城里的记者。
这些记者的到来,无非是为了获取一点可以报道的素材,比如陈冲与冯家会不会有矛盾之类的。
而这些记者翘首以待,四处张望着陈冲有没有来。
他们贺寿是假,看热闹是真。
这时听到门口有人大声嚷嚷,几个没来得及进去的记者立时围了过来。
才须臾的功夫,门口就围了好些扛着摄像器材的记者,一个个将镜头对准了陈冲。
有记者撑腰,陈冲越发理直气壮,他反倒数落起了冯家的不是。
“冯老板七十寿诞,但我与冯老板素无往来,作为生客,自然要请字姓,我说了我代表新腾送两只活王八,也寓意冯老板能活千岁。
“但及门先趋,为客启阖,冯家犯太岁,冯兆林暂时扣押,没有子嗣接待也就罢了,还要赶我?这是待客之道吗?”
陈冲有理有据,也趁机揶揄冯家人丁凋敝。
这节骨眼上,冯家最不意提及的,就是冯兆林被抓。
而眼前的少年,居然毫无忌讳地说了出来。
他不是不懂事,纯粹是砸场子的!
冯家几个下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有人便偷偷溜掉,跑到寿堂去报告了冯川。
“老板,外面有个小孩闹事——”
“赶走吧,别影响其他客人!”
冯川须发皆白,但威严犹存。
他危坐寿堂之上,眉宇间仍旧可以窥见年轻时的几分英气!
冯家佣人微微弯腰,嗫嚅说,“可是一帮记者围着他,根本赶不走,而且他说他代表新腾,叫——叫陈冲!”
“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冯川皱起了眉头,想不到是他,那就难怪了!
“下去吧,别管他,随他去闹,跳梁小丑而已——”
“可是老板,那小子送了两只王八,还让我登记在情礼簿,这个——”
冯家佣人生怕惹恼了自家主子,说话小声细语的,头都不敢抬起。
冯川只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挥手,再次说了句,“下去吧!”
佣人这才退了出去。
陈冲前来贺寿,各大媒体早有报道,这世人皆知,冯川也有预料。
新腾与冯家的矛盾,从冯兆林入狱那天伊始,就搬到了大众视野。
而癞狗的诸多行动,也彻底让矛盾激化,到如今愈演愈烈,除非分出胜负生死,再难以调和。
本来癞狗也是一番好意,他感念冯川的再造之恩,想在冯川寿诞之日,献上一份十分可观的寿礼。
谁料好心办坏事,让冯家根本没了喘息之机。
今天冯川寿诞,癞狗自然也有到场,但他不敢公然世人,躲在寿堂后面根本不敢出来。
这时癞狗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里面出来。
冯川老了,扭头的动作都显得有气无力。
他看向癞狗,带了几分不满说,“癞狗啊,你跟兆林情同手足,我知道你想捞他出来,也知道你做这一切完全是为了冯家,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失败了,冯家怎么办?”
“老板,是我不好,今天给您过了大寿,我就自首,绝不连累冯家——”
癞狗对旁人薄情寡恩,对冯家却情深义厚。
平日里尽管对这个老头从未称呼一声父亲,但是在癞狗心里,他将冯川视为生父,而冯兆林是他亲哥。
为了冯家,癞狗可以舍弃他这条狗命!
冯川听了这话,再不言语,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毫无办法。
他心想,只好委屈你了,毕竟我府上还有百来号人,一旦冯家倒了,那些下人就没了安身之所。
可癞狗真的是那么轻易就范的人吗?
他之所以有今天的地步,还不是那个少年所赐?
癞狗心里暗暗发狠,就算我坐牢,也要送你先见阎王,而且就在今天,我要送你上路!
今日冯家府上龙蛇混杂,有贺寿的村民,也有亲戚朋友,更有城里来的记者。
但方圆五里之内,几乎都有癞狗的眼线。
陈冲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出他的视线。
一旦寿宴结束,也将迎来陈冲的忌日。
癞狗都决心为冯家献躯,他又怎么可能放过陈冲?
然而陈冲对自己的处境毫无察觉!
当然他也想过冯家会狗急跳墙,兴许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来。
但陈冲仗着有媒体撑腰,便以为冯家不会轻举妄动。
以冯家如今的处境,加上冯川今日寿诞,至少不会公然与新腾叫板,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所以陈冲认为自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