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一刀看看这处废弃厂房,他多少有些吃惊。
以陈冲如今的地位、声望,断不至于住在这种地方才对。
可他就是住在这里,而且看上去极为狼狈的模样,头发几天没洗,脏兮兮的泛着油光。
谁能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陈先生,居然会落魄至此。
支一刀这样想想,接着又说,“他们的车辆,有些是单位用车,甚至有的都用了假车牌,如果这些车辆销毁,陈先生仍旧找不到幕后雇主,而且陈先生逃过一劫,难讲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暗杀,我只能做这么多,我母亲呢?”
作为一个以完全接暗花讨生活的杀手,支一刀已经违背了行规。
此时的他,只想知道母亲的下落。
陈冲向来遵守承诺,“你母亲在平遥,住在一家酒店,这个你大可放心,我说到做到,但是支一刀,我现在需要你。”
尽管陈冲暂时安全,那些幕后雇主,想必也不会再雇人追杀他了。
可一旦陈冲冒头,他的性命仍旧堪忧。
陈冲很需要一个像支一刀这样的人跟在身边,二十四小时保护他。
支一刀却了然这个少年的心迹,他立马就拒绝说,“陈先生你想多了,我已经违背了行规,做不了你的人,你另请高明吧!”
“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做个见不得光的杀手吗?你冻死的姐姐,你已经故去的父亲,你的母亲,想必他们也不愿看到你这样过一辈子吧?你这样的身份,还怎么面对你尚留人间的母亲?以后跟我,我让你改头换面,我让你光宗耀祖!”
“你别说了——”
陈冲正这样说着,就被支一刀打断。
可是陈冲这番话,也叫支一刀极为触动。
想想他那俩个已经故去的姐姐,一个在冬天冻死了,一个因为挨饿,吃观音土撑死了。
他父亲想必已经故去,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母亲了。
记得那会儿父亲经常教导他,叫他长大了堂堂正正做人,千万不要走歪门邪道。
可是看看自己,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
平时居无定所,也要提防仇家追杀。
这样的日子,说实在话,支一刀过够了,也厌倦了。
陈冲看出了支一刀的犹豫,再次拉拢说,“我派人安顿你母亲,你母亲问我们是什么人,我的人说是狗胜派他们来的,你可以想象你母亲当时有多开心吗?她以为她的儿子出息了。
“你现在跑去见你母亲,你觉得她会开心吗?跟我做事,我让你们母子团聚,我让你光耀门楣,考虑一下吧!”
陈冲难以预料支一刀是否会答应,不过他要试试。
支一刀半天没说话,他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
隔了好久,支一刀突然抬头说,“说真的,我没打算让你活着,因为我还要在圈子里混,但你的条件打动了我,我也的确需要一个身份,面对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是陈先生,我可以跟你,但我不能露面,因为我一旦露面了,那些幕后雇主就会销毁车辆,你只会更危险。在没有完全查出幕后雇主之前,我建议你也不要露面。”
支一刀这番话,却叫陈冲陷入了沉思。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打算杀人灭口。
幸好自己命大,也误打误撞,解除了一次性命之忧。
不过想想,也就能理解了。
毕竟支一刀是个杀手,他既然拿了雇主的赏金,就势必要完成任务。
至于与陈冲的交易,完全是因为支一刀的母亲。
“谢谢你提醒,你保护我就行,但我已经到了非出面不可的地步,因为公司内部已经乱了,需要我主持大局!”
陈冲也知道,他这时候露面,势必会叫自己更加危险,连着支一刀也将受到牵连。
可除此之外,他再无选择。
倘若再晚几天,不知道新腾将会发生怎样的巨变。
到那时候,就算揪出了幕后雇主,可新腾已经千疮百孔,陈冲于新腾就没了意义。
所以陈冲必须站出来,他要力挽狂澜!
这是他的责任,作为一个男人,退缩不得。
支一刀不会顾忌那么多,他既然选择跟这个少年做事,那么,就势必要保护他的周全。
至于其他的,就不是他该考虑的。
“您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是陈先生,我还是希望您今天不要露面,因为我刚拿到赏金,我倒不是怕自己危险,而是那些雇主现在肯定以为您已经死了,只要陈先生上面有人,依照我得到的线索,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揪出幕后雇主!”
“嗯,你这个提议不错,那我们今晚就全城搜捕,看看到底是谁要杀我。这事过了,你就到平遥去看看你母亲吧!”
陈冲弹弹身上的灰尘,做出要走的样子。
他已经消失够久,必须给新腾上下一个交代。
支一刀再没说话,他退到一旁,让出一条路,意思是您先请!
陈冲边往外走,边拨通了周洁的电话。
最近几天的周洁寝食难安,她要顾及到新腾的变动,也无时不刻都在为陈冲担心。
这时的她,正在公司与一帮股东周旋。
突然接到陈冲的电话,叫周洁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脸色因为喜悦、因为兴奋而变得赤红。
她避开众人到了外面,接起电话忙说,“你——你死哪去了?才来电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这边都快乱套了,你才给我来电话?”
这些日子来周洁受了委屈,也承担了太多的压力。
故而在电话里又是撒娇,又是赌气。
陈冲没功夫打情卖笑,直接了当说,“我在西郊这边的废弃工厂,你派人到这边接一下我吧。”
“好——好,我亲自接你!”
本来周洁在应付一帮南方老板,可是因为陈冲的一个电话,叫她撇下众人,开车直接去了西郊的废弃工厂。
几个南方老板,无非是想从周洁这里,打听一下关于新腾的内部变化,可是才刚坐下不久,那妮儿居然着急忙慌跑掉了。
看周洁的神情,似乎有什么喜事一样。
“看到了没有?周小姐精神不错,该不会有什么变数吧?”
“是啊,难道那些煤老板改变主意了吗?”
“真是奇怪,前一秒还愁眉不展的,后一秒就这么高兴!”
几个南方老板不知道,陈冲将重返江湖。
而陈冲的再次出现,不会叫吕梁的大格局有何改变,但绝对会叫新腾的董事会缩减半数股东。
陈冲的每一次失踪,必将引来极大的变动。
在等周洁的空当,陈冲又给赵老板拨去了电话。
其实赵老板也蒙在鼓里。
所有的证据显示,陈冲的确失联,甚至已经遇害。
但赵老板何等人物,他总觉得这起案件透着古怪。
尤其陈冲不明不白的失踪,却留下了失踪的线索。
赵老板大小案件审阅无数,他从未见过有凶手故意留下线索的。
这是疑点一!
再一个,过去了将近一周时间,新腾对外界并没有宣布换了董事长。
作为一家大集团,这是极不合理的。
结合种种疑点,赵老板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此时突然接到陈冲的电话,叫赵老板愣了愣,又突然笑了出来。
“陈先生,你这是闹哪样?玩够了吗?”
“赵老板——不好意思啊,给您添麻烦了!”
两人俨然是莫逆之交。
赵老板是个有抱负的领导,他知道陈冲这样一个天纵奇才,将为吕梁带来极大的改变,这是他作为一方领导乐意见到的。
陈冲的确又要给赵老板添麻烦了!
“是这样的赵老板,需要您派人查一查幕后凶手,我这边已经有线索了!”
“乐于效劳,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赵老板自然乐于效劳,这不仅仅出于他对一个少年英才的保护,也关系到自己的前程。
因为倘若陈冲死了,那么,新腾就乱了。
而新腾乱了,整个吕梁的煤炭行业,又将掀起一场无休止的角逐。
这势必会叫赵老板目前的地位有所影响。
所以陈冲的出现,对赵老板来讲,也是一剂定心丸。
他当然很有必要亲自见一见这个少年了。
陈冲没想到,赵老板突然变得如此热情,好像成了自己的挚友一般。
不过深想一下,陈冲也就了然了其中的关键。
说到底,无非是陈冲有用——特别有用!
隔了半个时辰,外面开来一辆红色的轿车,陈冲心想,应该是周小姐吧!
他走出去,看到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蓝裙子的女子,赫然是周洁。
可周洁气色不佳,看上去有些憔悴,似乎几天没睡好的模样!
周洁同样看到了陈冲,她整颗心都在胸膛里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