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都有各自的前程。但是有福,我拿你当朋友,你到了大同千万小心,一切规规矩矩的,尤其小心犯事!”
陈冲婆婆妈妈,絮叨个没完。
他也的确很看重朱有福的人品,在这年纪相仿的少年身上,有着太多值得敬佩的地方。
这也是朱有福为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庞大队伍的主要原因。
兴许朱有福的这种性格,就叫人格魅力吧!
朱有福拿陈冲当一个大哥哥看待,尤其因为陈冲对他的鼓舞,才叫朱有福迈出了这一步。
加上陈冲读过书,这就叫朱有福更加钦佩他了。
如今有吃有喝,甚至有钱买车票,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陈冲对他的鼓励。
所以朱有福内心很感激他。
可朱有福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懒惰的乞丐,就是外面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陈冲。
他心想,怪不得你教我这么多,而且躺在茅草毡上,也能指挥我去做事,原来你是他!
这就难怪了。
外面那个叫陈冲的少年,不也是手段通天,人人可畏的天纵奇才吗?
“我——我没有弟弟妹妹,也没有哥哥姐姐,我能不能认你做哥哥?”
朱有福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甚至生怕陈冲拒绝。
陈冲一愣,随即答应说,“好啊,你多大了?”
“我十八岁了——”
“我也十八岁!”
看来陈冲这个大哥当定了。
倘若别人与陈冲拜把子,世道险恶,人心不古,兴许他还要估量一番。
但朱有福不同于别人,陈冲能感受到他的真诚,这是骗不了人的。
因此陈冲爽快的答应了。
“但是有福,我有个条件,既然你要认我做大哥,那你日后就得听我的,因为我怕你走弯路!”
“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是大哥——”朱有福改口极快,“那些乞丐朋友,我不能撇下,你是我的恩人,他们是我的兄弟!”
朱有福什么都能答应,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陈冲摆摆手,又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必须听我的,其他的我也不会干涉你,懂了吗?”
“懂了——”
兄弟俩一问一答,随即哈哈大笑。
好像在这一刻,陈冲与朱有福,俨然成了生死与共的亲兄弟一样。
陈冲也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短短一周之内,认了一个兄弟。
假以时日,朱有福这个兄弟,势必一飞冲天。
但朱有福的队伍终究游兵散将,成不了气候,除非能够转型从商,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潜在的隐患,陈冲都看在眼里。
可是他知道,目前的朱有福急需这样一支队伍,让自己在整个山西地界立稳脚跟,至于日后有何发展,那就另当别论了。
隔天大早,朱有福出去买了早餐。
他同样带了一瓶二锅头,以及一斤牛肉!
“大哥——吃了这顿早饭,我们就要分开了,日后有什么需要,大哥尽管开口,我舍命相助!”
“你还不是帮派老大,说话别这么江湖气,也别那么肯定——”
陈冲惊诧于朱有福的改变,同时他更加担忧这个兄弟的前程。
在离开之前,陈冲很有必要好好嘱咐一番。
尽管陈冲从未到过大同,但他对那座城市多有了解。
那绝对是一座纸醉金迷,处处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危险的城市。
单不说那里有更多的煤老板,更多的财团,黑涩会团伙也多如牛毛。
陈冲生怕朱有福折在那里。
“有福——大同跟吕梁不一样,你到了那边,什么都不能贪快,什么都要等一等,抢地盘之前,一定要先观望一段时间,记住了没有?”
“我记住了大哥——”
朱有福似懂非懂的模样,他也谨记在心。
酒肉过后,该说的陈冲也说了。
他便站起身,拍拍屁股,同样拍拍朱有福的肩膀,才说,“我就不送你了,你走吧!”
“那——大哥,我走了!”
朱有福没什么行李,他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床烂被子。
不过如今要去更大的地方要饭,他也就没必要带走了。
加之朱有福口袋有钱,更不会看上这床烂被子了。
都说忆苦思甜,实际上谁都不愿想起那段苦难的日子,恨不能忘掉才好。
没人喜欢当乞丐,朱有福同样急于摆脱他乞丐的身份。
他以前最大的愿望,是每天可以有两个馒头吃,这样就不至于饿死。
可是最近几天,他已经不满足于有馒头吃了,因为他的确可以吃饱了,甚至每天都可以吃包子,偶尔还可以吃肉,就像现在这样。
这样的转变,朱有福自己并没有深刻的认识。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
兴许在更大更广阔的地方,每天都可以喝酒吃肉。
刚来吕梁那会儿,朱有福也像现在这样兴冲冲的,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希望。
可是沦为乞丐后,朱有福就觉得他会死在这个地方。
现在的他又斗志昂扬,也再不会去想,有一天会死在哪个地方了。
朱有福也绝对不会想到——大同,将是他的葬身之地。
饶是陈冲两世为人,他也难以预知朱有福的生死。
看着那道消瘦而清癯的背影离开,陈冲无奈地叹气。
“你好自为之吧,兴许是我害了你——”
这样呢喃一句,陈冲又将剩下的酒肉啖食干净,紧接着,他便从口袋掏出手机!
一周没有开机,也没有与谁联系,陈冲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兴许新腾已经物是人非了吧!
开机后跳出来的第一条短信,就是手机将要欠费,叫机主尽快充值的提醒。
随后便是周洁发来的信息。
最近几天以来,周洁寝食难安,她担心陈冲的安危,也担心新腾的未来。
可周洁一介女子,他没有陈冲的手腕,也左右不了大局。
而陈冲的电话打不通,只好给他发短信,希望陈冲能够看到了。
周洁的短信内容,也像小女孩倒追男生一样,先是试探着发几条“你在哪里啊”“现在还好吗”,诸如此类的内容。
因为没有得到回音,似乎叫她有了倾诉的欲望,于是后面的短信内容更长更具体——
“煤老板威胁董叔,董叔心脏病犯了。我每天在公司,朵朵没人照顾,我就请了阿姨照顾她!”
“外面人都说你死了,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活着,你快回来吧,我需要你!”
“你吩咐我的事,我也处理好了,那个身体残废的阿姨,暂时住在酒店,她是你什么人吗?”
周洁的短信内容絮絮叨叨,也根本不成文,甚至都缺少基本的逻辑。
陈冲明白,这只是她在倾诉而已,无关她表达了什么。
一旦一个女人足够信任、依赖某个男人,她将卸下所有的防备与矜持,毫无顾忌地去敞开心扉。
周洁就是这样。
一条一条仔细看完这些短信,陈冲不由笑笑,嘴里嘀咕说,“明知道我没死,你还这么暧昧,到时候见面了你可别脸红啊!”
正这样嘀咕着,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陈冲盯着手机屏幕看了数秒,他在犹豫要不要接这通电话。
万一有人试探他是否还活着呢?
不过犹豫之下,陈冲终究接了起来。
但是在接通后,他只放在耳边,并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也愣了好久,才说,“陈先生吗?”
听到这个声音,陈冲才放松了警惕。
陈冲便问,“查到雇主没有?”
“我拿到了赏金,并没有见到雇主,不过我有线索,兴许可以查到雇主!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电话那头,赫然是支一刀!
陈冲一听,便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了支一刀,电话也随之撂断。
本来陈冲正要离开,反正风头已过,而他的突然出现,势必会叫幕后雇主惊慌,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因为支一刀的电话,又叫他停了下来。
索性就先看看支一刀有何线索吧。
隔了两个时辰,支一刀才找到这个地方。
支一刀邋遢而不修边幅的形象,其实更适合住在这破败荒凉的废弃厂房。
他看上去仍旧蔫蔫的模样,一点都瞧不出来有丝毫攻击性,更像个乞丐。
可陈冲知道,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绝对心狠手辣,也杀人如麻。
“有什么线索,你先说说!”陈冲问道。
“我确定雇主有九人,因为五百万赏金,是九个人不同地点、不同时间送来的,我特意跟踪了他们,记下了车牌号,这是最主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