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早上雨就停了,路面还未曾完全润湿,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没有任何雨水曾经到来过的痕迹。陈择秋坐在值班室,看着路上的雨痕,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生疼。他大概不知道,此时有个女人在想着他,而这个女人他也认识,她名叫孙雯雯。
孙雯雯大概是这个小区最漂亮的女人,无论身材、长相或是皮肤的白皙度。每次她走过碧云天小区大门的保安值班岗亭时,总会引来值班保安的侧目,这其中,便有陈择秋。
碧云天小区是银都市比较高端的小区之一,两层独栋别墅带小花园,每一户的面积都在500平方米以上。有人说,这里集中了全银都市所有的富豪;也有人说,别墅里住的是全市所有的“二奶”;还有人说,小区里富豪的钱来路不正,在这里置业都是为了洗钱,坐等房价上涨后出售。也许是因为仇富心理以讹传讹,或者确有其事稍有夸大,姑且不论是否靠谱,路过的人们眼神里总透着鄙夷。这也让陈择秋潜意识里忍不住戴着有色眼镜看孙雯雯,他明知道是一种被暗示的心理,却总抑制不住内心邪恶的想法去看孙雯雯扭动的屁股或挺拔的胸脯。尽管她在他面前总是彬彬有礼、口吐兰香,他心中的念头就是:她被谁包养,不然不会这么有钱。以陈择秋的认为,这位发长脸尖眼圆身高胸挺说话轻言细语的女人,正是富豪理想中的情人形象,也是他心中所要的女人形象。
陈择秋仅仅和孙雯雯对过三次话,每次对话不超过三句。他总感觉她说的每一句都带着勾引的感觉,尽管他明白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思维,也许她原本就是这种说话方式。孙雯雯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保安弟弟,有我的快递吗?”陈择秋心里所想的是,她为什么叫我“弟弟”,而不是叫我“哥哥”,我看上去真的很嫩或是我言行举止表现得稚嫩吗?他从保安岗亭的窗口看到孙雯雯从宝马车打开车窗上露出半个头,甚至能从她露出白皙的脖子里面看见胸前。他下意识收回目光,脸上像打了腮红,友好却又有些结巴地对孙雯雯说:“小小小姐姐,您好,很抱歉,没……没有有您的包裹。”孙雯雯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掩口浅笑着,车疾驰而去。
第二次孙雯雯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有我的快递吗?”相比前一次,陈择秋回答得稍微流利些,但依然有些磕磕巴巴,这是他的缺点,见到美女就会语无伦次。这次他回答的是:“你你你有一个一个包裹,孙小姐。”他也正是通过包裹上的快递单知道孙雯雯的名字,甚至暗暗记下了快递单上她的电话,只是从来没有勇气拨打过这个电话。在他认为,保安和业主之间不仅是经济实力的差距,更是学识圈子的不同;在物业公司的规定上,很明确提出一条:“物业公司所有员工,应和业主保持距离,不能成为朋友以此来破坏公司利益。”而这一条款也写进了陈择秋签字的劳动合同里。
一个月前,陈择秋来到置顶物业公司应聘成为保安,在签订劳动合同时,他在心里对这一条提出质疑:为什么我交个朋友都要受到管束,这不是我的自由吗?但为了这一份看上去轻松而且体面的工作,他把话噎进肚子。毕竟这是他求的第四份工作,如果再应聘不上,估计就会饿肚子。在部队时,他从没考虑过饿肚子这件事,尽管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会消耗掉他大量的体力,但再累或是再多的消耗,也许一杯泡面或一块压缩饼干就能解决问题。但如今他已经是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委曲求全换来温饱。
在来到碧云天小区前,陈择秋待在老家断头港不到月余,便将自己十年军旅生涯换来的退伍费消耗得一干二净。他的方式很为乡亲所诟病:一大半捐给了镇福利院,自己口袋里就剩下五百块钱。至于为什么要捐赠这笔钱,还是因为他曾经是孤儿,在福利院生活过一段时间。五百块,已经足够让陈择秋在镇上游荡两个月。他每天吃十二个馒头,都是在镇上唯一的包子店买的,早上三个、中午五个、晚上四个,买馒头送稀饭,不论几个馒头,他都是喝三碗免费的稀饭,还要就上半碗咸菜。包子店老板也姓陈,两人同一个姓,虽然扯不上亲戚关系,却也看不惯陈择秋游手好闲的样子,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对他说:“择秋啊,看你也是有手有脚,整天在这屁大点的地方闲逛,还真是浪费大好青春啊!你看你好歹高中毕业就进了部队,怎么着也学了两门手艺,不出去闯闯太可惜了!你我好歹是一个宗祠的,我呢年纪大你些,也算是你老哥,老哥多说两句,说得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也是为你好。”
陈择秋鼻孔朝天,瞥了一眼桌上还剩的半碗稀饭:“老哥,不说别的,我怎么就凭空多出两门手艺了?这十年兵,别的没有,就这双脚弄成了扁平足加香港脚,这腿天一下雨就疼得转筋。闯?怎么闯?”
陈老板板着脸:“老弟,你我好歹事同姓,换别人我才不管闲事。怎么着我也忝叫一声哥,今天就和你说道说道。你是自己没察觉,这本事学到身上还不会用。就说你第一门本事,打枪。你是狙击手吧?枪法准那是没得说。你看镇上的陆俊,以前都叫他小陆子,现如今是什么身份?陆爷。他也当过兵吧?就凭着手枪玩得转,在缅甸柬埔寨转了两圈,回来就在镇上修了两栋楼,开了个饭馆,还带了一帮小弟,镇上凡做生意的,谁不给他三分薄面。”
陈择秋端着碗,抿了两口稀饭:“老哥,说句题外话,你这稀饭一天比一天稀,里面都没剩几粒米。”他倒是没把陆俊的事情点破,但镇上谁心里都透亮,陆俊走的是偏门,靠的是在缅甸和云南交界的地方做毒品交易,才发家致富做到今天这般风光。他继续说着:“老哥,人有人路,畜有畜道,我又何必跟他学,说不定哪天栽进去,那可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你继续说,我第二门本事呢?”
陈老板摇摇头,明知说不动面前这人,还是勉强把话给说明白:“这第二啊,就是会打架。别以为我没进过部队不知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们当兵的谁没做过搏击训练啊?咱不说远的,就说这镇上的大鹏,和你一样当过兵,后来就在县里的歌舞厅做保安,被老板看上了,做私人保镖。你看现在,虽然人发福了,打不动了,自个花钱办个水泥厂,进出也是豪车。”陈择秋也不反驳,他压根没动过要当老板的心思,更何况他当兵除了是抱着一颗爱国的心保家卫国,还有一个隐秘的理由。
陈择秋把手头的钱花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后,最后一次来到陈老板的包子铺,对着陈老板说:“老哥,今天赊账,给我来六个馒头,我以后还你。”
陈老板默默从屉笼里夹出馒头,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又拿出一个塑料袋加在外面,递给陈择秋,揶揄道:“你这要赊多久的账?多呢,我就专门准备个本子。”
陈择秋一听,心里不高兴了:“老哥,你磕碜我呢。我这是去城里找工作,带点干粮。”
陈老板听他这么说,倒没有半分不舒坦,居然也替陈择秋高兴:“择秋啊,老哥我多问你两句,你这是去城里做什么事儿呢?有没有找陆爷或是大鹏,帮你安顿安顿?”
陈择秋笑着说:“老哥,前几天你点醒了我,让我开窍了。不说别的,我能挑能扛,总不会饿死。”带着六个馒头,他以行军速度一路走了一上午到了县城。
陈择秋第三次见到孙雯雯,是在当保安的第二十天清晨。七点陈择秋上完晚班做好交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从第一眼见到这位面容清纯身材诱人言语无形中带着魅惑的女人后,陈择秋回宿舍的路线发生了改变。他总会绕半个圈经过孙雯雯的别墅。他想着能多邂逅几次,多和她说几句话。果不其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相遇了。孙雯雯穿着一身运动短装迎面跑来,这让陈择秋不由自主朝着她身上没有被遮住的部分看。孙雯雯习惯了被人这样注视,她心中甚至有些为自己傲人的身材而自豪。对面前这位新来的保安,从第一次对话开始她就颇有好感,当然陈择秋的颜值不是重点,主要还是他的语气相比其他人不那么冰冷。孙雯雯看到陈择秋,脸上露出笑容,整齐的八颗牙齿晃了出来:“早啊,保安弟弟!”
陈择秋腼腆地笑了笑,他的脸虽然有些黑,但笑容还是很阳光,脸颊还浮起两团红霞,看上去像是夕阳下的天空,这表情似乎无形中悄悄在融化孙雯雯内心深处有些被冰封的事物,他一下子又变得喉咙像被卡住了一样:“早早早安,孙小姐!”虽然好歹打了声招呼,但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脸红得发烫。他觉得自己太过正式,又补充了一句,“你你你一大早就跑步锻炼,难怪保持……”他本想说“这样苗条的身材”,还想问一句“穿这么少不冷吗?”可似乎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适合说给初相识的她,很可能会让她觉得自己轻浮,陈择秋主动选择了闭嘴,而她已经跑到了他身后,留下了一阵香风让陈择秋的鼻翼不断抽动。
孙雯雯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来,朝着转过身盯着自己背影看的陈择秋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了看他的胸牌,镀银的铁胸牌上刻着他的岗位和名字:“陈择秋,是你的名字?你是夜班保安?”
陈择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否认,却是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像个犯错了的小学生,紧张地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忙不迭地解释着:“没有没有,我我是单周夜班,双周白班,再等三天,又……又是白班了。”
孙雯雯又重新迈开步子,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个字:“哦!”这个字让陈择秋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想了半天,他觉得孙雯雯问他值班的事情肯定别有深意,但转念间自己又否认了这样的想法,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那不过是一般的寒暄吧!”
早七点半,陈择秋已经错过交班时间,本该有人来接班,却没有动静。他从保安室外拿了扫帚和簸箕,将铺了简易瓷砖的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打开门,把打扫工具放回原处,站在马路上左右张望,没见到接班保安的身影。路上陆陆续续有行人经过,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锻炼或是开着车出发上班,寂静逐渐被汽车的轰鸣声和人们的脚步声打破。
陈择秋回到保安室,拿起对讲机打开:“队长在吗?今天白班是谁啊?不说别的,我困死了,赶紧让人来接班吧。”
对讲机“嗡嗡”一阵后,传来慵懒的声音:“哦,我忘了,是我。你等一下,我穿了衣服就过来。”
陈择秋心里嘀咕着保安队长的懒散,但据说他是物业公司总经理的叔叔,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他暗自叫苦:“如果不是为了这五斗米,按我以往的脾气,一掌就把他干趴下。”正东想西想,一辆车停在大门口,按动喇叭发出“嘀嘀”的声音。陈择秋看了看车标和颜色,脸上流露出窃喜,似乎是孙雯雯的车,车牌也有些熟悉。他有些发愣,一名戴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地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赶紧开门,发什么呆!瓜兮兮的,一个破保安嘚瑟什么。”又把头缩了回去,陈择秋按动按钮打开车道大门,心想:这样富贵的小区,也有这么没涵养的人。他的思维不由得又回到了孙雯雯那,觉得像她那样又有钱又懂礼貌的女人真是罕见。“咦,今天怎么没见到她出门?”他心里暗暗生疑。
孙雯雯还被杨达万绑在椅子上,她的长裙已经被撕碎在地上,她的皮肤有些发红,被绑的部位更是显出发青和绳子的勒痕。脖子和胸前隐约可见几处咬痕,而嘴上滴着血。“杨达万”捂着嘴,骂骂咧咧:“臭女人,你还敢咬我!你猜,我要咬你哪儿?”捂嘴的手便扬向了孙雯雯,她的脸肿得更厉害,而他的嘴已经被咬破,也淌着血。他庆幸自己的舌头没有伸进她的嘴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意犹未尽,又朝着孙雯雯扇了一耳光:“女人都是一个样,一个味道,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还是乖乖地把钱给我。”孙雯雯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个侵犯了她身体的男人,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到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今天无论顺从还是反抗,自己必定是死路一条。她听说过咬舌自尽,可自己试了一下,怎么都咬不断自己的舌头,反而让舌头在嘴里肿得很大。
杨达万感觉到自己嘴里有血的咸味和腥味,他进了卧室的卫生间。卫生间大得超乎他的想象,里面有一个淋浴间,还有一个浴缸;专用的化妆台占了一面墙,上面摆满了他知道或不知道的品牌化妆品。在卫生间里他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孙雯雯知道他对自己的仇恨又增了一分。曾经闺蜜来到别墅做客,也是被卫生间里的布局和奢侈给震惊了,从此两人形同陌路,她再也不愿踏进她家一步。孙雯雯脑袋里想着自杀未果,却不愿这样继续无止境的受辱,她现在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保安身上,她希望他能突然出现:那个保安看上去挺机灵的,他也认识我,我今天没有去跑步,他应该知道。他难道不应该觉得这很奇怪吗?孙雯雯忽然懊恼起自己休年假了,如果不是休年假,公司的人应该等一会儿会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如果发现我没接电话,或是没有去上班,他们应该会有怀疑,甚至可能报警。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现在被绑在椅子上的她,只能希望尽量少受杨达万的侮辱。
他在洗手池边上狠狠地洗了一把脸,觉得不够过瘾,这样豪奢的卫生间,应该多享受享受。杨达万把全身衣服脱光,将浴缸的水打开,又警惕地冲出卫生间,朝着孙雯雯大吼了一声:“别想打什么歪主意,你逃不脱我的五指山!”他的眼睛瞥见了床上的刀,赤裸裸地朝着床走过去。孙雯雯赶紧闭上了眼睛,她无法容忍这样一个粗鄙的男人在自己房间里寸丝不挂地晃来晃去。这个男人倒是有些得意,捏紧刀把,将身体凑近孙雯雯,又不敢靠太近:“你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刚刚你还用过呢!”说完得意地大笑,拿着刀在孙雯雯胸前又划了一个十字:“你猜,我会在你脸上刻什么字?‘婊子’还是‘来上我’?”说完洋洋得意地把刀面贴紧孙雯雯的脸,“等着,我想好了就给你刻上去!”孙雯雯浑身发抖,脸却不敢晃动半分,生怕刀刃真在脸上刻出一个难以磨灭的字来。
杨达万知道自己的威胁已经成功,满意地提着刀回到了浴缸旁,他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泡在里面,享受着大浴缸带来的满足。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天花板上竟然用瓷砖贴了一幅画,上面都是外国人,有的穿着袍子,也有赤身裸体的。他不认识那是一幅名叫《创世纪》的世界名画,原壁画就在梵蒂冈的西斯廷礼拜堂,而他所见的赤身裸体,正是上帝创造的亚当。画的气势太磅礴,“杨达万”的心欣赏不下,他只是朝着天花板吐了一口:“厕所里都是这么丢人的画。”他盯着那幅不堪入目的世界名画,脑袋里却满是孙雯雯的模样。杨达万的喉咙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再次看了看浴缸洁白的瓷砖,下定决心还是要将这别墅的女主人杀掉,无论她是否将存款拿出来,既然死神已经选中了她,那自己也只是一个处刑人,何必顾忌她的美色呢?不过,既然这个女人长得这么好看,那也不能白白浪费。
他从浴缸里出来时,她还闭着眼睛。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分开她的双腿,手摸上她的大腿。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和害怕,他居然从她的反应里找到了刺激和征服感:“我还真舍不得下手,不过舍不得,并不代表我不会下手!”
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幽深的恐惧,她的瞳孔放大又缩小。他站起来,突然拿着刀柄将她再次击晕,然后解开捆绑着她的绳子。他把她放进放满水的浴缸里,她的手伸出浴缸外,刀在她手上滑动着,在动脉处停下,他眼皮跳了跳,说道:“孙雯雯,你早就是死神的狩猎对象。是我苦苦哀求,才让你落入我的手里。死在我手里,对你来说是幸福的解脱!你猜,你是怎么死的?”刀在手腕上划过,一道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溅在地板上成了一朵朵艳丽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