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公子……欺风……”韩亦幻终于抑制不住,伏在云欺风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唤他的名字,“……欺风,喂,云欺风你醒醒啊……”
不要,不要就这么睡过去!
不要,不要就这么离开!
被剧烈摇晃了半晌,男子终于忍不住咳出了几口血,诈尸一般捂住了胸口,嘴巴还忙不迭啪嗒啪嗒,“咳咳……放心啦,只是挨了几刀而已,我云欺风不会这么轻易死的……”略感语气不对,韩亦幻这才猛然醒悟——原来这般的气若游丝,全身乏力,貌似,仿佛,好像,也许,可能下一秒就会挂掉的状况竟然又是这个男子的绝顶演技!
“你!”忙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韩亦幻又气又羞,气得是这狐颜男子居然以死来戏弄自己,羞得是小女人的姿态被他瞧见,日后还不知会怎样来羞辱自己!“我……杀了你……”说罢,那令人生畏的勾魄长镰又一次出现在韩亦幻的手中,只是,女子精致的面庞倒是比兵器更加阴寒三分!
“咳咳……好冷,好伤心,感觉好像快要死掉了一样……”哪里来的娇宠语气,这哪里是一个逼近鬼门关的人所说之话!
死自然是死不了,只是现在这状况也不容乐观。不管怎样,这白狐女的心意,今天总算是明了了,这四刀挨得也算是值得了!云欺风眯了眼这般心想。正当两人目光对峙之时,勤辰的身影却是不期而至,一头白发如同纱幔一般在风中招摇,他略显惊讶地望了韩亦幻的脸色,不知两人间发生了什么冲突。
“勤辰长老?”云欺风面露诧异,伤口依旧狰狞,“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来尘世之中有事,恰巧在附近察觉到了你和亦幻姑娘的灵气……”说这话时,勤辰有些刻意不去看向韩亦幻,殊不知,那白衣女子却是死死盯了他的脸,仿佛在窥探什么秘密一般。“怎会伤成这样!”勤辰一边责备云欺风,一边凝气将他伤口周围几处穴道封住,又从怀中摸出几只紫背天葵,入口一只嚼碎敷在他脚踝的周围。勤辰屏息凝神,口中轻念口诀,一手运了灵气,缓缓渡入云欺风体内,一切办妥这才松了口气,又将余下药材交与韩亦幻,好生嘱咐道,“紫背天葵脚踝早晚各敷一次,还有些金创药立马给他抹上,待我再回沉渊再取些上好的刀伤药材来……”
“多谢勤辰长老……止了血便好,药材我已托了那白鹰去取。”韩亦幻微微欠身,恭敬道,“稍稍,遇到了些麻烦事。”
男子忙低下头,脸上的不自在很快被夜色掩饰过去。迟疑一阵,“那块玉自然会招惹麻烦,还望亦幻姑娘多保重……说起来,秦天呢?你们,不是一起的么?”
“他?今天下午就没见着了,那个红毛是冲着逐云琚而来,应该不会伤他……”云欺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而向韩亦幻道,“待天一亮,我们立马回一趟傲剑山庄……”“红毛?”勤辰微微皱眉,心里已然明了一切。
“白鹰被我支去了凝冰谷,你……腿脚还方便么?”韩亦幻有些支吾。云欺风听她这般一说,却是不再做声。
“这样便是,我替你们走一趟就是。云欺风你在这里好生休养,劳烦亦幻姑娘照应了。”勤辰目光遥遥望了先前看见弱骨的方向,淡淡道,“正巧,我也有点私事要办。傲剑山庄——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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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动……”韩亦幻轻语,小心帮云欺风敷着伤口。勤辰随身带的金创药虽是良品,也只能勉强止了流血,尽管如此,尘世之中能遇此贵人,却也是那家伙的造化。云欺风笑而不语,趁她不备双臂成环将女子揽于胸前,这亲昵举动却是令韩亦幻面色绯红,“你……又要做什么?”
“呐,真是的,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又何妨……”不紧不慢的语气,却是难得的气势凌人。白狐女一愣,第一次听这男子对自己这般直白的吐露心意,却是真假难辨,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许久才回过神来,使了力气欲挣脱那双手。云欺风此时正是浑身无力,见她这般不情愿,便也索性由了她去,“啊啊,又逃走了……”
“我……”韩亦幻仿佛喉间噙着水汽,半天接不上话,又是尴尬,又是后怕,手中的一瓶药竟是颠撒了大半,自己却浑然不知。“喂,照顾伤员的时候不要露出发呆的表情好么?”云欺风轻轻戳了她,“难得有独处的机会,就不能陪我说说话么,比如探讨一下什么时候成亲之类的话题啦……”
哪次和你说说话落得好下场了?再说看你现在的样子又哪里像伤员了?韩亦幻心里嘀咕,脸色却是凝重起来,“云公子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好说。”
“逐云琚中有我娘亲璎珞的魂魄。”见云欺风一脸了然,韩亦幻继续道,“只有一魂六魄……正是因为缺少那两魂与一魄,娘亲的肉身虽完整,却始终不得已借助玉的力量渡魂复生。而整个修真界中却是再也寻不得她的气息……”
云欺风恍然,原来是这般缘故,这女子才执意要跟了我们游走于尘世之中么?
“能不能请云公子助我一臂之力?”知道这六界险恶,仅仅凭了一己之力却是万万难以做到,韩亦幻难得放下身段,敛起戾气,明眸温顺,向男子恭敬道,“心愿一了,亦幻立马随你回沉渊便是……”她顿了顿,竟是解下腰间藏匿的玉佩,递于男子眼前,“这玉本是云上逐前辈留于凝冰谷的东西,爹爹有意托我之手将它转交与沉渊,只是现在,我还不能……”
“你已经开始相信我了……”云欺风微笑着自顾自接过逐云琚,放入怀中,“呐,这东西交给我保管,可好?方才的话亦幻姑娘莫要放于心上,不管今后如何,我终究不希望你勉强自己……”韩亦幻心中并不明白话中含义,一时间只是呆呆望了云欺风,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手心的重量忽然间减弱,心底就那么被抽走一块,空了去,却是另一种暖如春日的东西又填补了进来——真的,可以相信么?那一抹笑意背后,究竟还要将自己戏弄到何时?
说到底,总是败于这个男子的手上。
有些东西,得之吾幸,失之吾命。
“这才乖……”男子笑得邪魅,像极了偷到鸡仔后的狐狸。韩亦幻皱眉,正欲与他一逞口舌之快,却是听得身后一声娇呼,“姐姐……”
回眸间竟是韩亦真乘了那白鹰匆匆而来,遇勤辰,上草药,不知不觉间居然已过了几个时辰!“亦真……”“我见云公子的白鹰独个儿飞来凝冰谷,怕是你们出了什么事,便跑了出来。”韩亦真看见瘫软在一边的云欺风竟是有些诧异,何人居然能将他伤成这般?二话没说开始从腰包之中翻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我出来时特意带了些伤药,姐姐你看看要哪一种……”
韩亦幻眼神哀愁,丧母之痛并未在那孩子的脸上浮现,但她只道此刻那颗心有多么疼多么痛,明明不用这般掩饰,明明可以像一个小孩子一般任性一番,瞥见那双微微红肿的眼睛,韩亦幻明白,泪水已将那个人的心冲刷过很多遍了。
见她不停摆弄着各色的小瓶,韩亦幻慢慢蹲下身子,将她拥入怀中,淡淡一唤,“好了,亦真……”褐色的娇小身影被忽然间颤抖起来,“姐姐,我……”
“想哭就哭出来吧。”说这话的是云欺风,回想起自己母亲离开的时候,自己也曾这般无助,希望一切都是雾霭,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什么烦恼都会烟消云散。韩亦真却是再也止不住,眼泪簌簌滚落在韩亦幻的肩头,哽咽起来,“姐姐,姐姐……她,娘她……”
韩亦幻又怎会不知道这番痛楚呢?腰间的逐云琚仿佛是烫红的烙铁,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使命,孔倩的离去,也不是与自己毫无干系,不管怎样,是轮回,是宿命,是前人的债,是咸苦的泪,自己与韩亦真都要全数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