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么锲而不舍的人啊!秦天开始抓狂,在再也忍受不了包百川狩猎一般的眼神,终于怒喝道,“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不换,不换你懂不懂!”
“那,那六柄剑都归你,我只要你手上的那一把,六把剑换一把还不行么?”几近于哀求的口气,又一次让秦天看了看那柄丑陋的木剑——难道说,这东西当真值得那老东西用六柄绝世的好剑来换么?
“我问你,这墓穴乃是傲剑山庄项天问的,棺材里陪葬的剑自然也是他的东西,你这般尊他敬他,又怎么能动他的东西呢?”秦天这般问话不无道理,推棺取剑已有不妥,还要用傲剑山庄的东西来换魔界的噬灵枝,怎么会有这般自以为是的家伙!
“秦小兄弟有所不知……”包百川这才娓娓道出实情,原来这六柄宝剑并非傲剑山庄之物,而是他自己一生所藏,“‘断石’乃是修真界仁尽谷的铁匠为谷主所铸造,后被我重金买了来;第二口棺材中的‘青鱼’是这尘世竹山派的一位好友所赠;而这柄细剑‘流光’则是我包家世代所传……我将六柄剑全数留给了我所敬佩之人!你倒是说说,这里哪一柄剑我不可动,不可换?”
“这……”秦天哑然,一时间却找不出反驳之词,“可是……”
“可是我还觉得做得还不够,我定要将这六界之中最完美的剑献给他!而这最完美的剑便是有灵性之物,就是你这看似邪门的木剑!”包百川这句换竟是几欲喊了出来,“你,你就不能助我达成心愿么?这六柄剑任意一柄都可以助你成大气候,秦小兄弟又何乐而不为呢?这笔交易你铁定不吃亏的啊!”
见拗不过那老家伙,又急于出了墓穴去找云欺风,秦天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那,那好吧,换就换!不过,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让我先出这个鬼地方……不然,我把剑给了你,你再杀了我,你让我情何以堪?”
“这……”包百川有些犹豫。
“包前辈若不答应,我便毁了这剑,你我都别想要了,反正留着也是个祸害!”秦天赌气道,当真四下张望一番,欲找东西毁剑——一番假意动作却是惊得包百川面如土色,连连摆手,“别别别,这由魔界噬灵枝灵剑在六界中可是难得遇见一柄,你你你,怎么能说毁就毁!我带你出去便是!”
算你还有些眼光!抓住了把柄,秦天自是得意得很,心想他这番话要是给天辰道辰那些老不死的听见该有多解气!按着包百川的话,从石棺中提了那柄名唤断石的玄铁重剑——果然,这重剑的分量不轻,还好自己有的是气力,倒也勉强提得动——拖出石棺时剑刃撞击在墓穴的地表,竟是生生砸出寸来长的裂缝!倒吸一口冷气,秦天心中虽有疑问,却不敢问出口来,直到跟了一瘸一拐的包百川来到一处略显空旷之地,老者指着一处道,“从这里劈下去!”
秦天定睛一看,只见两块巨石之间些许空隙,微微透了昏黄的光,定是那通往墓穴之外道路!若是力道足够,这样一柄重剑定能破得开一道裂缝!气运丹田,男子深深吸了口气,手握剑柄,一鼓作气势如虎,抡了那玄铁重剑向石块劈去!
“唔……”一击下去手臂却是被震的酸麻,那石缝却依旧如故,秦天怀疑地望了包百川一眼,继续抡了断石。包百川哪里不知道他眼神的含义,却也着实有些无奈——自己在这墓穴之中十六年,除了那隔间的铁栅之外,这里是唯一见得到光的地方,若是连这里也出不去,只怕是难以从这墓穴内部脱身了。
“怎么会这样!”秦天使出吃奶的力,也不过劈出了半尺来宽的裂缝,半只手都伸不进去。若是三十年后傲剑山庄无人替包百川开了铁栅或是破了那克灵之阵法,光凭他枯瘦如柴的手,估计连这柄断石剑都取不出来,更别说劈开这石缝!索性扔了那重剑,“咣当”一声,扬起一阵尘土,秦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愿去穷折腾!
“这,这……”包百川一时间也晃了神——没想到自己的推测会有这么大的差池。无意间却瞥见秦天身后的木剑又开始吞吐黑烟,结舌道,“剑,剑……你那剑……”秦天扭头一看,自己也惊得跳了起来!忽而又想,这无名剑乃是由魔界之物所炼制,自然不属五灵之范,墓穴中的阵法能克五灵之力,却总奈何不了这剑中的魔力罢?
不妨试它一试。
拜托了!秦天心中默默念叨,心中对这邪门之物竟是前所未有的依赖。借了那瑾瑜剑法的一式“报以琼琚”,无名剑剑身低鸣,仿佛是出自于远古野兽喉头,一弯月型的黑色剑气自剑刃而出,没有原先的红光混交,肃杀之气竟是震颤整个墓穴!
包百川定睛瞧了那原先的石缝——可是哪里还有那两块巨石的影子!那一记剑气劈了下去,竟是连建造傲剑山庄墓穴的巨石也被震了开去!好一股厉害的魔力!正当遐想之际,包百川只觉头顶一阵声响——墓穴乃是一个整体,两块巨石凭空被削了开来,这中空的地基哪里能承受得住地表的压力,竟是整个儿要坍陷下来!
不会吧,又来?联想起那觉晓寺枯井崩塌的一幕,秦天还是心有余悸。一想那包百川行动不便,也顾不得包百川身上刺鼻的异味,只道一句“快!”,背起老者一跃而起——练习那瑾瑜剑法之时,多亏云欺风的提点,稍稍懂得了些许轻身的功夫,这情急智下的一跃竟是也能勉强蹦出了石缝!
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心底良善得很,包百川心里叹服道:我这般逼迫他,这紧急关头居然还愿意出手救我。这般想着,眼前忽觉一亮,回头却见那项天问的墓穴早已不复存在,包百川顿时气血翻涌,几欲晕厥,“项,项庄主……”急急从秦天的背上滚落下来,来不及站稳身子,包百川拖了一条瘸腿,执意向那被土石埋没的墓穴爬去——这傲剑山庄周围的地势成递减之势,这原先处于山庄地下的墓穴在尽头却是裸露在外,给那无名剑一发剑气撼动,竟是整个儿倾颓下去!
“包前辈,包前辈!”秦天唤他,心里却是着实愧疚——那傲剑山庄庄主的尸首如今难以完全,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那衣衫褴褛的老者似乎不曾听见他的喊话,丢了手中的流光细剑,倔强用手抛着沙石,干瘪的脸上竟是老泪纵横,口中依旧低低唤了那项天问的名字。
“我,我真该死……唉!”见了这场面,原先对包百川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秦天拉了他道,“包前辈,您,您惩罚我吧……我,我对不住您,对不住项庄主……”
包百川这才缓缓回过头来,毫无神采的双眼望了那早已泛了鱼肚白的苍穹,“约定的三十年之期,现在我却食了言,我却食了言……没能拿到这六界之中最完美的剑,没能护好您的墓穴,该死的是我,是我包百川……”
秦天听闻,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包前辈,您……”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太贪婪了,是我太执着了,触犯了魔物,是我的错!”未等秦天琢磨透话中的意思,那包百川居然凄然一笑,随即反握了身旁流光剑向自己腹中一刺!时间刹那定格,那鲜血侵染那张苍老又略显丑陋的脸上,秦天才意识到这个奇怪的老家伙又这般执拗地做了这般执拗的事!
“包前辈!包百川前辈!”秦天止不住的狂呼,心脏几欲跳出胸口!老者的眸子却是比原先更加黯淡下去,鲜血顺着剑刃汇聚成小小的血柱,剧烈的喘息,“不……怪你的……秦小兄弟……”包百川抬起消瘦的手,指了天空,借了最后一口气道,“你看……晴,晴天……了呢……”
没有安心地闭上眼睛,那一句“晴天”却像是千百万把利刃狠狠割着自己的胸口——如果不来这傲剑山庄,这幕惨剧又怎会发生!虽与包百川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却知道他是名副其实的性情中人,修真界中又有几人有得这般的包容百川之心?
不是郁郁寡欢,不是愤愤不平,所有活着的理由——只为那尘世间的至交之人交付身家性命,即使与那个人曾经挥刃相向。
这一切究竟因何而生?那个将自己关入暗阁之中的项雨柔么?这笔债,究竟要向谁去讨?无比沉痛地掩埋了包百川的尸首,秦天将那柄流光剑与之合葬,喃喃道,“包前辈,我知道您中意我的无名剑,只是秦天我还有许多未做之事,不便将它留于您,还望见谅……有流光陪你,想您也不会寂寞了罢……”
随着缓缓升起的日头祭起无名剑,秦天眼色坚定,起身御剑而返,定要查明这傲剑山庄中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