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真相(二)
山涧清秋月2020-03-31 21:255,681

  宋一羡找了些枯叶厚厚的盖在他身上,他知道是在取暖,他玩笑着:“你不会真想把我埋了吧。”

  “我要走了。”

  “你一个人出去,不太安全。”

  “你别拦我,我要去试一试。”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根本没人来找他们,机会总得自己去找,等,只能听天由命。

  她叮嘱他:“除了我,别人来找你,你最好别应声。”

  天已经微微亮起,四周的景物也开始分明起来,草丛中很多叫狗尾巴的野草,宋一羡拔了几次,熟练的将三根编成麻花状,她说:“我用这个来做标记,不容易被发现,也方便我回来找你。”

  她的手很巧,随手几下就拧好了,她说:“如果将来我有了女儿,天天给她编麻花辫子,现在只当拿它们练手。”

  凌恒没有回答,她过去轻轻抚摸他的脸,他脸上全是泥污,衣服的血变成了黑色,他的体温很低,这可不是好事。

  刻不容缓,她一边走,一边编狗尾巴草,担心会引得那帮匪徒的注意,她在草地里匍匐前进,轻轻的移动,走出一段路,她抬起头来望着茫茫四野,根本不记得逃来时的路。

  不容易言败的性格只让她沮丧了一小会儿,她眼尖,撇到了山腰处露出亭子的一个小角,如果不仔细看,会被误认为是一截树杆,她笑了笑,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有意帮她,不让坏人的阴谋得逞。

  但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或许那伙人正在某个地方隐藏着,寻找她的踪影。

  离开的时候,她拿走了凌恒的手表,他现在受了伤,估计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手表对他的作用不大,她拿来戴在手上,以便清楚的了解时间。

  她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找到当时滚落下来的山坡,她沿着山坡左右转了转,坡度陡峭,根本就不可能徒手攀爬上去,于是把心一横,试着沿着山崖走一圈。

  晨光升起,草丛里有东西在反光,一闪一闪,她好奇,走过去瞥了一眼,竟然是她的手机,她的手机是玻璃质地,平日里还嫌这种质地的手机容易脏,手上稍稍有汗,都被它吸得干干净净,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宋一羡赶紧把手机捡起来,手机屏还能亮起来,上面显示未接来电有几十通,电量显示的地方已经是红色,马上就要见底了。

  她赶紧把屏幕关上,估摸着还能打一通电话,到底打给谁呢?

  打给警察,警察一时半会儿不一定会找到她,最好的办法是打给老爸,老爸肯定会想方设法找到她的,她细细的回想,昨天和凌恒从山坡上跳下来的位置,台阶两边有拐枣。

  想到这一点,她赶紧拿出电话,拨打过去,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她失踪了一个晚上,老爸必定夜不能寐,焦急盼望着她的消息。

  一接通,她就听到宋健寰急促的声音,问:“一羡,你在哪里?”

  手机已经发出嘟嘟的提醒声,电量马上就要耗尽,每一句都得说到重点,她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只说:“爸,从台阶上半山腰的亭子,我掉下去的地方有很多拐枣树,周围肯定有昨天踩踏的痕迹,我就在山坡下面等你,快!”

  说完最后一个字,手机自动关机了。

  旁边有芦苇丛,风一吹来,芦苇末随风飘飞,她钻到芦苇丛里,静静等待着父亲的救援。

  大概1个小时左右,从山坡上滑下来紧急救援的绳梯,一个男人慢慢的从山崖上攀下来,落地后,他仰头告诉上面的人,他已经安全到达。

  宋一羡摒住呼吸,仔细的观察,确定来人是父亲,她有些迟疑,但还是起身走了出去,轻轻的叫了一声:“爸!”

  宋健寰转身看到她,快步上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你没事吧?”

  “一点轻伤。”具体伤到哪里,她还没有检查过,被父亲的手臂一抱,背上传来一阵痛感。

  他又摸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肯定是昨天夜里冻感冒了。

  宋健寰问:“只有你一个人吗,凌恒呢?”

  “他不在这里,我们昨天被四个男人袭击,他在前面的树林里休息,我刚才原路返回才找到手机,赶紧打给你,现在手机没电了。”

  宋健寰解释说:“昨天吃晚饭时候没见你们回来,打手机又没人接,我就猜着肯定出事了,先是让酒店经理派几个员工出来找,后来又打电话给救援队,听说这里地势不好,经常迷路,我就心惊胆颤,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宋一羡问:“爸,就你一个人下来的吗?”

  “有人在上面接应,我担心找错地方,就先下来看看,你先上去,我马上打电话给救援队,让他们来接凌恒。”

  宋健寰推着她往绳梯的地方去,刚走了几步,宋一羡就感觉有人从身后扼住了她的脖子。

  她赶紧用手要掰开脖子上的束缚,却摸到一双刚劲有力的手,她的脑袋还没有糊涂,被扼紧的喉咙艰难的挤出几个字:“爸,为……什么……”

  她颤颤巍巍的脚后跟不小心踩到宋健寰的脚尖,挣扎中,她憋足一口气,用力的踩在他的脚上,宋健寰吃痛的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减轻了一些。

  宋一羡用指甲使劲抠父亲的指头,终于从他的钳制中逃脱出来。

  她摔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看着父亲问:“为什么?”

  看着宋一羡那双恐惧又疑惑的眼睛,宋健寰的手在发抖,他突然想到什么,咬紧牙,再次冲上去,扼住她的喉咙。

  宋一羡没动,眼眶中流动着悲伤的眼泪,感觉到他不停收紧的手,她带着哭腔叫着:“爸……爸……爸……”

  宋健寰闭上眼睛,假装听到不到,但她的声音却字字清晰的传进耳朵里,钻进心里,颤颤抖抖的“爸爸”这个词,包含着二十年来相濡以沫的点点滴滴,宋一羡带给他的快乐,远远大于那些不甘与溃败,跟宋健宇相比,在事业上,他的确失败了,但他有个令人骄傲的女儿,她的才能与迫力让盈克汉方人深深的折服,她是盈克汉方的未来,怎么能说他是失败的呢?

  想到这里,他手中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他的手刚一松开,后脑勺便传来剧烈的痛感,他眼前一黑,仰面倒在地上。

  宋一羡抬起头,看到是凌恒用石头砸晕了宋健寰,她还是担心的上前轻轻拍他的脸:“爸,你醒醒!”

  有血,从宋健寰的后脑处流出来。

  她叫着:“快叫救护车。”

  凌恒指了指绳梯:“先上去再说。”

  等在绳梯上的人正是山庄的负责人,见宋健寰好半天都没回应,便下来察看,刚下到三分之一,就见凌恒正往上爬,负责人吓得惊慌失措,赶紧往回跑,原本想剪断绳索,却被凌恒的呵斥给吓住了,凌恒说:“你以为把我们放在山坡下面,你就可以全身而退,如果我们三个全死在这里,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偿命这么简单了。”

  凌恒字字铿锵,吓得山庄的负责人赶紧打120,叫来救护车。

  上了救护车,宋一羡才知道凌恒伤得很重,他身上有十几处刀伤,最严重的一刀捅在了他的腹部,只差0.3毫米,就会刺破他的肝脏,他是强撑着伤痛在寻找她,守护她,还装得没事人一样和她聊天,驱散她心里的恐惧与担忧。

  救护车一驶进医院,他就被送进了急救室进行手术。

  宋一羡受的都是皮外伤,脚踝脱臼,医生很快就给她正骨,恢复过来。

  宋健寰的后脑勺缝了三针,有轻微的脑震荡,刚刚从医院苏醒过来,就被警察接管了。

  她想去见父亲,却没有勇气,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

  宋健宇连夜就赶过来了,当时她还在医院里,凌恒的手术已经结束,人送到病房里,麻药刚过,还没清醒过来。

  她就坐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连养大自己的父亲都能痛下杀手,她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宋健宇走进来,拉住她的手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健宇想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她却闭口不说,只是呆呆的看着凌恒的睡脸,眼神疲惫又哀伤。

  宋健宇知道她心里难受,需要时间来消化,也不再问什么,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宋一羡知道大伯的身体不好,熬夜更伤身,她说:“大伯,你先去酒店休息,等凌恒醒了,我给你打电话,他太累了,这一觉醒来应该天亮了。”

  他不肯走:“让我陪你坐一会儿吧,我出发的时候,爸千叮嘱万嘱咐,让我好好的照顾你。”

  宋健宇的声音变得颤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想到凌恒的推测,借着他的话,宋一羡问:“为什么是你的错?”

  宋健宇没有回答,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却咽了回去。

  她逼问:“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真相。”

  她没有明着问,是心存侥幸,她希望凌恒的推测是错的,她是宋健寰的亲生女儿,父亲加害她,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指使,或者栽赃嫁祸。

  宋健宇在她身边坐了一个多小时,他回忆了很多,内心也挣扎了很久,才缓缓的说:“羡月跟二弟是同学,二弟很喜欢她,常常把她带到家里来玩,爸经常出国,每次都会带新鲜的小玩意儿回来,吃的,用的,小女孩儿的好奇心重,对这些总是没什么诱惑力,我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她,只感觉是个长相清秀,性格活泼的小姑娘。”

  “她来的次数多了,有时候我们会聊上两句,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她说话的声音,如果连着好几天听不到,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背着二弟悄悄的追求她,约她看电影,她说想看演讲会,我就买了飞机票,带她去听,听完又赶紧坐飞机回来。在她身上,我感受到了爱情的思念、猜忌、幸福和满足。”

  “我和羡月悄悄约会的事被二弟知道了,我们俩还打了一架,这事儿闹到父亲那里,他觉得羡月不是个本份的女人,喜新厌旧不说,还引得我们两兄弟不合,绝对不能当宋家的媳妇。”

  宋一羡暗忖,爱情就是这样伤人。

  宋健宇解释着:“你不要怪你母亲,她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她对二弟一直抱着一种崇敬的心,毕竟他是大学里的才子,在中医药这块出类拔萃,他们之间没有过爱情,是二弟一厢情愿罢了。”

  “我当时想过,什么都不顾了,只带着她走,爸猜到了我的心思,天天派人跟着我,没多久,就出了二弟举报的事情,当时对公司的打击很严重,爸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盈克汉方需要我,如果我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弃公司几万员工,他无语可说,就听天由命。”

  “那时候我才知道身上的担子真重,想要卸下来已经不可能了,我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想着只能放弃她,即使她真的嫁给我,也未必幸福,进了这个家门,她会被父亲排挤,兄弟离心,还不如给她一些钱,外面的花花世界,海阔天空,她会生活得更好,我艰难的跟她分了手,却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说以这里,宋一羡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宋健宇接着说:“她没有告诉我,心里肯定是恨我的吧,我接爱她的恨,也接受你恨我,原本就是我欠你们的,这辈子都还不了。”

  凌恒第二天早上就醒了,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身体很虚弱,知道自己还活着,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去摸宋一羡的脸:“真好。”

  “好什么!”她蹙着眉头,带着责备的语气,他伤得这么重,他强忍着跟没事儿人一样,如果昨天晚上聊到一半,他死掉了,想想就后怕。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追杀他们的凶手已经落网,他们从庆市出发,就一路跟着,等待时机,凌恒跟他们搏斗过,有个人被打断了右小腿骨,一个被砍伤了,其他两人均是轻伤,以四对一,这四个人也没占着多少便宜。

  三天后,律师来告诉她,宋健寰想见她一面,问她要不要去。

  宋一羡有些害怕,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心态去面对。

  律师告诉她和凌恒,经过警察的审讯,宋健寰承认,山庄的负责人跟他是一伙的,曾经是他的下属,后来因为他的离开,不得重用,才调到偏僻的度假山庄来,干着这份饿不死,没前途的工作。

  发现凌恒和她失踪后,宋健寰报了警,给救援人员指引了反方向,派出20人的救援队在山谷里找了一晚上,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接到宋一羡打来的电话,并从派去的人那里得知凌恒身受重伤,宋健寰想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得将他俩解决掉。

  除了这些,宋健寰还主动承认,在红曲里下巴豆粉的是他,他铤而走险,为的就是想借宋一羡的手致残宋健宇,这样,他才有机会手握大权,还有就是他指使卢诚去勾引宋宜娜,他了解宋宜娜,知道她外表坚强,内心孤独,渴望爱情,他了解她的一些小爱好,再加上卢诚适时的运用,很容易就博得了芳心。

  凌恒安抚她:“别压抑自己的情感,我知道你想去,去看看吧,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父亲,有时候人会被欲/望迷/惑心智,但这二十年的照顾与关爱,是真实存在的,我相信在他心里,也有一份对你真挚的情感。”

  第二天,宋一羡去了看守所,宋健寰的精神很差,头发全白,她想起父亲很擅长养生之道,平日里也很注重保养身体,50的年龄,头发乌黑柔韧,比小年轻的头发健康很多,大概是在这里忧思过度,才会几天就白了头。

  两个相顾无言,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一分钟之后,宋一羡先开口:“爸。”

  宋健寰轻轻的哼了一声,带着鼻音,他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她说:“我知道你是疼我的,你舍不得我,听到我叫你爸,你的手就松开了,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还是我爸。”

  “大伯已经告诉我,他和母亲的那段感情,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我依旧叫他大伯,因为在他和母亲分手的那一刻,无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失去了当我父亲的资格,我记忆里所有美好的瞬间都是你给的,下雨天你背我去学校,春游的时候你给我做便当,有男同学欺负我,你就去找对方的老爸打架……”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声音变得模糊不表。

  “对不起,羡儿。”

  宋健寰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哭。

  她吸了吸鼻子,说:“爸,我等你,等你出来,还是我的好爸爸。”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一直强撑着病体拼命工作的宋国升倒下了,突发脑中风,虽然抢救急及时,保住了命,以后的日子也只能瘫痪在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宋家的事都交由宋健宇来处理,他早就力不从心,他找宋一羡和宋宜娜变过,她们俩的能力远胜于他,两个强悍的女人联起手来,必定战无不胜。

  宋一羡不会好高骛远,要接管盈克汉方,这条路还很长,她会静下心来虚心学习,父亲的事对她的打击很大,但她会把悲伤和思念都藏在心底,把它们化为前进的动力。

  她休息了半个月就去上班了,正要出门,接到凌恒打来的电话,他说:“你今天别开车了,我在门口等你。”

  “你不是还在住院吗?”

  “半个月的时候足够了,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孤军奋战,你得把我算上。”

  宋一羡踩着高跟鞋走出去,宋家别墅的门口,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那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旁边,优雅妥体的黑色手工西装,犹如当年在这里相遇他时的惊艳,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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