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从不轻易言败的人,他呢喃着说快不行了,吓得她不敢离开他一步,她抱着他的头,轻轻的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安慰着:“不准说这种丧气话,这么快就被打败了,我会怀疑你是怎么从华尔街混出来的。”
“再强的人都有失败,当它来临的时候,你没办法拒绝。”他庆幸夜色太黑,看不到他绝望的神情,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脸。
他顿了一下,振作精神,有话要对她说:“你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豁然,孤立无援,他跟公司一些中层管理人员关系非比寻常,但他却很刻意的在隐藏这种关系,让人不得不怀疑。”
“怀疑什么?”宋一羡对凌恒的推测持怀疑态度,凌恒来做顾问比父亲正式进入盈克汉方要早,但父亲工作的时间却比他长,跟中层关系好也在常理之中,因为父亲知道,中层管理中有实力,踏实的人更多。
知道她不会相信,他只是说出自己调查到的一些东西:“你父亲跟卢诚的父亲关系很不一般,我找人调查过,五年前,卢诚的妻子得了脑瘤,而且瘤子压迫到脑神经,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卢父带着卢母四处求医,花了不少钱,听说还借了很多债,你父亲当时往卢父的账户上打过三十万。”
宋一羡一愣,这些年,她从没见卢父亲来拜访过父亲,第一次见卢父,还是他来家里向爷爷请求卢诚跟大姑姑的婚事。
凌恒接着说:“有着这分交情,卢父跟你父亲的关系应该是非常要好,熟络的,为了证实这一点,我曾经给两人制造过不少见面的机会,两人的态度都非常的客气,很明显是在故意保持距离,这不让人很奇怪吗?”
她听着却有点生气:“你是想说,卢诚骗我大姑姑的事,我父亲也参与其中?”
“只是有这种猜测。”
“既然是猜测,那就是没有确凿证据。”
他苦笑了一下,她的态度在预料之中。
凌恒继续说:“虽然你不想听,但还是希望你能让我说完,正因为喜欢你,才会去揣测你的心思,体会你的心情,你想不想知道当年你父亲被赶出宋家的真相,外面传得风声水起,各有各的立场,但哪个是真的,你一定试图去了解过。”
他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事情的经过就不用我去说了,你是知道的,有人举报你爷爷以权谋私,欺骗股东,你知道那个举报人是谁吗?”
听他这么问,这人她应该认识:“我爸?”
他摇头:“秦蒿。”
她觉得不可思议:“秦叔叔大学毕业后就回古镇当医生了,不可能是他的。”
“就是他,他在盈克汉方上班的时候,用的名字是秦高,而且他也不是你爸的同学,他是你大伯的学弟,而且是由你大伯介绍进入公司的。他肯定是离开盈克汉方后,为了避人耳目,才跑到避世的小镇子去当医生,如果跟你爸没什么关系,那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会维持了20多年?”
既使知道爷爷当年赶父亲出门并没有冤枉他,她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经过这20年的岁月洗礼,父亲好胜的心态早被磨平了,他和街坊邻里和谐相处,对于病人的慷慨帮助,人难免有犯错的时候,改了就行了。
凌恒又提醒:“你大伯中巴豆毒的事件,你有没有想过,是他动的手脚。”
“不可能。”她立即出口阻止他再说下去:“我曾经有想过,我爸有很大的机接触到那些食材,他也有伤害大伯的动机,但他没有伤害我的动机,食材是我直接煮给大伯吃的,大伯出了事,我会是第一嫌疑人,难道他希望看到我被冤枉,被别人污蔑?”
“有句俗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的嫌疑越大,他的嫌疑就越小,你本就无心伤害大伯,一定会找证据来自证清白,他走的是一步险棋。”
宋一羡摇摇头,依旧不相信,她问:“你刚才说快不行了,要给我一些忠告,就是为了用最后一口气挑拨我们父女关系吗?我也可以怀疑是大伯给了你好处,好让我们父女离心!”
他抬起手想摸她的脸,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他轻轻抬起手臂,试了试,又放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讲这些话,只为你是盈克汉方的未来,你将来会面对很多的困境,我希望你不要被亲情所迷惑,而放弃正确的决定。”
“有你在我身边帮助,对于未来,我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我不在了呢。”
“我不准。”她的鼻子发酸。
她松开的手再次把他紧紧的抱住:“我不许你说丧气话,你不会死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担心等不到,万一有人阻止呢?”
宋一羡这才想起凌恒手上戴着手表,她捧起他的手臂,借着月光看清表盘上的时针,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父亲早就应该起疑,会通知山庄派人寻找,为什么迟迟不见动静?
她问:“你的手表有没有什么定位系统?”
“没有。”
“像你们这种有钱人,不怕绑架什么的吗,为什么不买个有定位的,或是能报警的?”
没想到她竟然天真如此,他说:“你以为是在看电影啦,我只是个打工仔,绑匪对你应该更感兴趣。”
她噗哧的笑出声来,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凌恒突然问:“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有这么一种猜想,你是健宇先生的女儿。”
她一愣:“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的语气夹杂着一丝犹豫,他问:“你有听过什么传闻?”
宋一羡坚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有看到过跟这有关联的东西?”
凌恒犹豫了一下,说:“那天我听说健宇先生到办公室来了,我就想着去打个招呼,虽然他不常到公司来,但公司很多重要的决策还是得支会他一声,我到的时候,他不在办公室里,我看到沙发上放着一个文件袋,上面印着的是庆市鉴定机构,我也是无意中听人聊天,知道那家机构做亲子鉴定在庆市是最有名的。”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隐私,也尊重别人的隐私,但那一次,我没能克制住好奇心,健宇先生没有子女,而且他从不好管闲事,更不可能去帮别人做鉴定,文件袋没有封口,是已经打开过的,于是我赶紧拿起来,抽出里面的文件,我刚抽出一半,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就在放回去的那一秒,我清楚的看到文件上写着你和他的名字,我没有看到结果是什么,只能迅速的放回去。”
听到他这么一说,她倒想起一件事来:“有天下午大伯叫我去宋家别墅的找他,他说了很多鼓励我的话,然后拔了我的头发,我当时就觉得他的行为有点奇怪,却又不知道怪在哪里,难道就是那一次,他拿了我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
凌恒问:“除了这个,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其他的,关于你跟他之间有关联的事?”
她说:“他跟我母亲谈过恋爱,爱得很热烈的那种,曾经还想过要跟大伯母退婚,结果被爷爷给压制住了。”
“如果你是健宇先生的女儿呢?”
“我是谁的女儿有那么重要吗,不都是宋家的孙女,我爸养了我二十多年,这份恩情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积累下来的,无论我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都改变不了他的是我爸爸的事实,至于大伯,无论何种结果,我都是要尊敬他,照顾他的,无论事实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什么。”
凌恒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她赶紧说:“你还是别说话了,多留点力气,好等别人来救我们。”
他说:“有你陪我说话,我倒有了精神,不致于会晕过去,这个时候晕过去,会很难醒过来。”
他又说:“我想喝水。”
“你等等我。”说完,她便伸手开始挖旁边的草根,记得来时这里的草绿油油的,根部一定有充足的水份,以前在山里考察遇到没水,大家就会把绿草的根挖出来细细的咀嚼,水份虽然少,但总比没有好。
手指传来痛感,她咬着唇,不敢发出声来,继续挖草根,吃力的拔出一根,她轻轻摸了摸根部,清理上面的泥土,然后放在他的嘴边:“虽然这个办法笨了点,你先将就一下吧。”
她也口渴,喂了他之后,她也抓了一把草根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