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金银花的样品采集和成份提纯,凌恒跟着研究院的团队在古风缘呆了一周,让他体验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对本草的严谨,一味药,精确到什么样土壤能让它的一生绽放光彩,到底能有多少成份在发挥作用,还有就是,把这种中华的传统文化发挥到了极致,连吃饭都是就地取材,用本草作料,用本草调味儿,虽然卖相不好,却别有一翻滋味。
宋一羡问他:“让你在这里陪我采了一个星期的样本,有没有让你大失所望。”
“不会,挺有意思的,比坐在办公室里看资料领会更多。”
中药研究院里几乎都是一群整天醉心课题的宅男宅女,平日里就是一身白大褂在研究院的院子里穿来穿去,习惯了独立与自力,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彬彬有礼不说,还能在生活中不时给些小温暖,那一举一动,让女同学们立即嫌弃起自己那只懂本草,不解风情的男朋友来。
宋一羡说:“明天我俩出发去万州的思伊城。那里有我们庆市最大的中药材市场。”
他问:“就我们俩。”
“原计划是队员一起过去,但昨天教授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位植物学家要来这边寻一种快要绝迹的古植物,需要教授帮忙。”
凌恒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安排,他心知肚明,从上一次她坦承的表明,希望借由他让父亲重回盈克汉方,发扬中药制药,那么这趟出行,她必定会让他了解庆市中药市场的优势。
戴轻舟把宋一羡约到屋后,心里很不高兴:“能不能换个人陪他去思伊药材市场,你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出去不太安全。”
话外之音,担心凌恒对她有不轨的企图。
她笑着说:“你别瞎想,我带着他只是想让他多了解一些中药文化,你是知道,陈教授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中药推广出去,他有头脑又有人脉,说不定新建成的几个种植基地产品能畅销出去。”
戴轻舟念念不舍的表情,原本想着这次出来,他能照顾一下她,表明一下作为男朋友的责任,没想到好事都让凌恒给抢去了,他担心,那个男人会把宋一羡的心也抢去。
戴轻舟想跟着她们一起上路,无耐陈教授把样品分析交给他来负责,之后还要跟种植课程组的人交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跟凌恒走了。
他叮嘱着:“记得要给我打电话,三个,早中晚。”
她笑起来:“遵命!”
出去的路跟来时一样,颠簸的三轮小货车,一路上,宋一羡就给凌恒介绍着庆市准备把万州建设成为西南地区最大药材种植和销售地区,以万州城为中心,下面的乡镇在他们研究院的帮助下,已经盖起了黄莲、青蒿、佛手和玄参几个颇具规模的种值基地,而且他们还在尝试人工种植冬虫夏草,他们研究院所属的制药厂也在万州城,只是规模比较小,在国内药品市场上名气比较小。
在古风缘呆的这段时间,物资单薄,吃的东西也比较简单,到达思伊后,凌恒表示要请她吃一顿丰盛的饭,对她的照顾表示感谢。
她说:“说到感谢,饭得我来请才是,那天下暴雨,如果不是你来接我,我很有可能跑迷路了。”
话题聊到这里,她脑海里突然钻出被他抱在怀里的那种温暖,不禁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起来。
他客气着:“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
思伊小城并不繁华,中药交易市场几乎占据了半个城市,街道上密布旅店,都在为那些远道而来采买药品的人提供服务。
睡了一个星期凹凸不平的地板,宋一羡感觉整个背部酸疼,终于可以睡在大床上了,为了早上起来方便赶市集,就在市集旁边找了一家旅店,里面有餐厅,赶了一天的路,累得七晕八素,吃什么都没味,晚餐就胡乱的点了几样当地家常小菜,之后就回房间去休息。
市场在夜里2点就开始人声鼎沸,大概是因为白天赶路太累,对她影响不大,迷迷糊糊睡到4点起床,刚洗漱完,凌恒就来敲门,说一同下楼吃早餐。
市场在早上10点就会结束,所以得赶早集。
早餐是思伊特色的玫瑰馅甜包,凌恒觉得味不错,一顿吃了十个,见宋一羡在笑,他说:“见笑了!”
从认识他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得当有礼,吃东西的时候礼仪周全,就像件艺术品,哪怕在古风缘那种吃食贫瘠的地方,他也依旧保持着绅士的礼仪,大概是这甜包太好吃了,他失态的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她说:“在国内产玫瑰名气最大的在平阴,思伊除了药材市场出名外,玫瑰也很出名,其实在花店里买来送人的都是月季,这里药用的,才是真正的玫瑰花。玫瑰花蕾入药,花冠用来做茶。”
“大姑姑的美妆公司也大量的收购玫瑰,这里是药材售卖的源头,价格不高,运费成本也低,我本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把本地的生产厂家介绍给她,但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参与任何跟盈克汉方经营有关的事。”
凌恒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是希望能从他这里入手,把这些丰盛的资源都利用起来。
5点,正是市场最热闹的时候,初升的阳光覆盖小城,代表着一天的开始,也意味着这里是本草入药的开始,各色的药材整齐的堆在各自的区域里,红的、黄的、绿的、黑的,就像是种满各色鲜花的苗圃,黑压压的人群流动着,给市场带来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人潮拥挤,走出一段,个子瘦小的宋一羡没跟上他的脚步,被挤出一段距离,凌恒大手一伸,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慢慢的带到身旁,然后用手臂轻轻的护着她,缓慢的往前走。
这时,她闻到他身上一股不同以往的香味儿,笑着说:“你是不是把上次在开放日上买的杜肿味的香囊放在身上了?”
他点点头:“那天拿回去之后一直放在床头边,时间一长,觉得这种味道能让我心平气合,我昨天才想起你说过,古时候的人就是把香囊放在身上当香水用,我决定试试,看来效果不错。”
他看到有人在售买一种黄色团状物体,而且价格不菲,上面写着牛黄,他说:“我倒是在书上看到过这味药,说是牛的胆结实,我当时就很好奇,是谁发现牛胆结实这样的东西还能治病,真是太奇妙了!”
宋一羡说:“这可是很珍贵的药材,很多人认为中药的药性很慢,无法救治急病,其实不然,同仁堂就有一款药叫安宫牛黄丸,可以用于因高热而陷入昏迷或是脑中风,见效很快。”
她指着另外一种藏青色的药粉说:“青黛和雄黄搭配的复方黄黛片,在白血病治疗领域里的运用已经非常广泛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这是什么植物的粉末?”
“是一种叫马蓝的植物,马蓝发酵之后的水加上石灰,还要经过晾晒,这就是那句古话,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的由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我爸有个朋友住在龙脊山上,就跟个世外隐士一样,那附近就他一家人,白墙青瓦,木制的小轩窗,他每天就是产药制药,他最拿手的就是制青黛,门前好几口石缸,他还用马蓝发酵出的水来染衣服。我爸做的凉茶里也有这味药。”
他说:“我从你脸上就能看出那是个不错的地方。”
“那位叔叔还教过我烤梅子。”
凌恒暗忖,宋建寰能跟这样闲云野鹤一样的人做朋友,说不定也是个看淡名利,只想悠闲度日的人,一旦回到盈克方,尔虞我诈,你争我斗再所难免,未免会辜负他的初心。
他问:“回到盈克汉方,是你父亲自己的意愿,还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