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克汉方迅速的做出危机公关,当天下午,就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他们会拿出积极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并承诺,如果事实真如报道的那样,盈克汉方绝不会逃避责任。
宋一羡正在手机上看着新闻报道,下面的评论很多,有兴灾乐祸的,有为公司担忧的,也有吃瓜群众等待后续的报道,她收起手机,一转身,才发现父亲宋建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身后。
她问:“爸,你一定也看到了盈克汉方的新闻吧。”
“嗯。”宋建寰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说:“不是说今天的凉茶由你来烧吗,我看药材放在那里老半天都没有动。”
“爸,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如实的回答我,对于盈克汉方和宋家,你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她能感应到,每当她提“盈克汉方”这四个字时,父亲的眼睛里总会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父亲的处事待人,向来豁达淡然,“复杂”就证明他心里放不下,舍不得,却又强忍着不去面对。
所以今天她一定要父亲直面这个问题。
宋建寰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有些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既然我已经出来了,就不想再卷入到那些复杂和纷乱当中,如果我回去,当年的事肯定会被重提,家族里的权势之争又起,何必呢,像现在这样熬一熬汤,煮一煮茶,不是挺好的吗?”
“口是心非。”宋一羡瘪着嘴,说:“六月初一是爷爷的生日,七月二十三是过世奶奶的生日,十二月初三是我妈的生日,每年的这三天,雷打不动的歇业关门,连着吃三天的素,证明你心里是有爷爷的,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宋建寰脸色一白,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操心,把精力都放到学业上,小心毕业拿不到留在研究所的资格。”
“那不是大人的事儿,那是我爷爷。”
宋建寰懒得跟她耍嘴皮子,自顾自的进店里去了。
……
宋一羡突然接到宋国升打来的电话,说想约她见个面,她连连点头说有空,宋国升说:“明天上午10点,你到巷子口去,我让司机来接你。”
她小心翼翼的问:“爷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国升说:“好久没见你了,找你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
每次去见爷爷之前,她都会特别的紧张,以前从花边小报上了解,宋家的每个人都有专职的形象师,上班穿什么,出门怎么得体,参加宴会又是什么样儿,都有人负责,就连一家人一起吃晚饭,都有衣着的规定,她总是担心不得体会给老爸丢脸,虽然老爸不进宋家门,但老规举礼仪是不能忘的。
她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长裙,把长发盘在脑后,别一个红色的发卡,她不太会化妆,献丑不如藏拙,只涂了豆沙色的口红,会显得气色好一些。
爷爷的车果然不同凡响,黑色加长的红旗,听说这款车已经停产了,全球只有5辆,上车之后,她摸了摸车窗,花边小报上有说这车窗是加厚的防弹玻璃,只是她见识浅,没有感觉到跟普通的玻璃有什么不一样。
司机礼貌的提醒:“小姐,请把安全带系好。”
司机没有带她去宋家的大宅,而是去了南山的别墅,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宋国升就到南山的别墅避暑休养。
庆市在民国的时候就是繁华都市,南山上还遗留着不少当时建的洋房,她们研究所就是当有名的洋房群落之一,而宋国升住的这一片在后山的密林之中,媒体还大肆的报道过,说是文物遗迹,又是繁华都市边上的天然氧吧,价格绝对不低于市区的那栋祖宅。
一进别墅,就让宋一羡眼花撩乱,有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觉得什么都有趣,宋国升坐在花园里逗狗,他养了两条狼狗,又高又大,她走过去的时候,吓得不敢靠近。
宋国升对着她笑:“你来了,快过来坐。”
随即叫佣人把狗牵走了,她走近,恭敬的叫着:“爷爷!”
佣人眼急手快,赶紧给她送上一杯鲜榨的梨汁,这个季节喝冰镇梨汁,润肺解暑。
她正喝着,就听到宋国升在问:“我听说你跟着研究所的团队去了万州,凌恒也跟着一起去了,他去做什么?你跟他很熟吗?”
宋国升因为生过一场大病,身体大不如前,但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她能明显听到语气里带着试探。
“现在已经算是很好的朋友了,这次他跟我们研究所的团队一起出去,是想多了解一下中药,我带他参观了我们研究所的金银花种植基地,去了思伊的药材交易市场,还带他去体验传统制六神曲的方法。”她一点都不隐瞒,尽可能的说得详细一些。
他又问:“你跟他走得这么近,不会是喜欢他吧。”
她赶紧摆手:“没有,绝对没有,他那样的商业精英,也不可能看上我这种小丫头片子。”
“那还了解什么了。”
“没了,就两个星期的时间。”说到这里,她才想起背包里有精心包装好的六神曲,赶紧拿出来,递到宋国升的面前:“爷爷,这是手工制的曲,你试试看。”
宋国升接过来立即就打开,拿起发白的曲块,左看右看,脸上顿时泛起一丝欣喜,佣人很善于察言观色,赶紧拿玻璃杯和热水出来,将六神曲茶泡起来。
趁着泡茶的空档,他说:“我小时候也看过我老爸制曲,菌丝比这个还白,还细,后来都搞机械化生产,老工艺就失传了。”
“我知道怎么做,爷爷要是喜欢,我做给你喝。”
宋国升问:“你是爸教的吧。”
她点点头,老爸制的凉茶里就有这味药,秦蒿叔叔现在的制曲方法都是由老爸改良过的,菌丝发酵很好,一次都没有失败过,她问过父亲,为什么不用机械来做,只要把料配好,又快又精准,老爸爱怜的摸着她的头说:“你没有一步一步的去领略那个过程,你就无法感受到本草的灵性和它们蜕变的过程,时间才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方法。”
言下之意,她想提醒爷爷,虽然这些年老爸跟他们断了联系,但这份血缘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她并不觊觎宋家的财产,只想完成父亲一家团圆的心愿。
父亲的很多中药炮制手艺都是爷爷教的,如果他真的能放下爷爷,放下宋家的根基,何必如同修行一样,坚守着那些古老又繁琐的古法传承。
宋国升这次把宋一羡叫过来,原本是想试探一下她是否受父亲的唆使,想要通过凌恒来干涉盈克汉方的发展决策,却被她这么一提,倒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儿,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段风雨飘摇的岁月,历经艰辛和磨难,却都是珍贵的回忆。
他感叹着:“我真想回盈克药辅去看一看。”
“我也想去看一看。”宋一羡主动说着。
最早的盈克药辅,民国时在庆市最繁华的大街上,后来在一场大火中被付之一炬,不得已,只能举家搬去缙云小镇上,在那里繁衍发展,她没有去过,只是听父亲讲过,盈克药辅是一个古朴的大宅院,一进门的药堂里,整齐的药柜从地爬到顶,都是楠木做的,有着淡淡的木香味儿,宅子的结构是个四合院,青瓦白墙,有着世外桃园的朴实。
父亲说他就是在那里学的第一堂中药课,他判识的第一味药是冬虫夏草,她还好奇的问过:“爸,那是宋家的祖宅,你怎么在那里学中药?”
父亲哄她:“我的师傅以前是宋家药辅的一个老工人,当然在那里教了。”
其实老爸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把盈克汉方发展起来了,宽敞明亮的厂房,穿着整齐制服的工人,从国外购买了当时最先进的制药仪器,但爷爷还是带着老爸从盈克药辅学起,告诉他,无论将来科技如何发展,都不可能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完全的忘记。
宋国升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想了想说:“我们就去一趟吧,你也应该去看看。”
回到家,她就把要跟爷爷去盈克药辅的事告诉了宋建寰。
宋建寰有点生气:“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惹事。”
她很倔强:“你难道还不许我认爷爷吗?”
宋健寰无法辩驳这个理由,只是说:“有些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等祸上身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