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大本部校区就建在浮城的母亲河,浮江边上,经常会有货运油轮从入海口开到码头,期间会经过B大的校区。
江边绿道只有一道小门可以出入,朗承舟将车子停在边上的停车位上,跟鹿回下了车,一前一后踱步往江边走。
朗承舟走在前面,夜风带着凉意,甚至有些冰冷,拂过脸颊,让人有点睁不开眼睛。
鹿回跟在朗承舟身后,绿岛的路灯很暗,鹿回跟着走了十几米就不走了,停下脚步问:“所以,你要说什么?”
朗承舟站定,回头看着鹿回。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色,只能接着幽暗的路灯依稀看到对方眼里微闪的光时明时暗。
鹿回眼里的光明显写着“着急逃离”。
朗承舟就也开门见山:“几天前,我说‘好玩’似乎伤到你的心了。”
鹿回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不是似乎,就是。”
朗承舟点头:“嗯,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的本意不是如此。”
鹿回拧了眉:“我管你什么本意哦。”
朗承舟一脸严肃——鹿回其实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他语气,比平时淡定认真的语气还要认真上了几分,猜测他现在的表情应该,非常严肃。
他是这样说的。
“不,我的本意很重要。我的本意不是嘲笑你记性差或者如何,我只是……对你好奇。对你的……很多事情好奇,所以我想了解你。一方面,我是将这种了解的过程当做一个我学习的过程,另一方面,我也想解开我的疑惑。”
听了一大堆,鹿回并没有听懂。
她挑眉,不高兴地问:“学习?疑惑?纳尼?”
朗承舟:“学习,怎么跟人交往。以及……观察人,了解人内心状态的……学术研究过程。”
这不是拿她当实验对象了吗?
鹿回瞪着眼看他。
朗承舟继续说:“我的疑惑……我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好奇过。”
鹿回张了张嘴,问:“该不会……你想说,除了我吧?”
“是的。”
朗承舟认真回应,鹿回脑壳疼。
鹿回深吸了口气,双手叉腰,来回踱步,紧抿着唇,一会儿看看天空,有探照灯直射云层,一会儿又低头看看地面。
朗承舟就静静看她苦闷地踱步。
终于,鹿回顿住了脚步。
“朗学长,我很苦恼。”
朗承舟点头:“嗯,我知道。”
“你能不能,假装从没认识过我,从此以后我们俩就……再无交集?”
朗承舟费解:“为什么?”
鹿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面临的困境。朗承舟对她来说就是个离开她的生命,才是万事大吉的人。
朗承舟紧接着表达疑惑:“可是大家都知道你有我微信了,怎么装作不认识呢?”
鹿回:“……”
鹿回扯着僵硬的笑:“朗学长,咱们不提微信的事情好吗。”
她无奈地说道:“学长,我不喜欢被人研究,我的确有我的问题,但是我不喜欢别人去窥探,这是我的隐私。你跟我来往,都是一些偶然的情况。如果因为对我产生好奇,就来窥探我的隐私,我会怀疑你的人品。”
朗承舟点点头,他也知道鹿回的心情:“抱歉。”
鹿回低下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当做从没认识过,好吗?”
反正一扭头她就又不记得他长相和声音了。
说完,她就想离开。
朗承舟仍旧挣扎问:“你能告诉我,之前我的疑惑的原因吗?你为什么每次都不认识我?”
回答“不能”的话,朗承舟怕是还要刨根问底。
鹿回转身,斩钉截铁回答:“因为你长得大众脸。”
朗承舟:“……?”
*
郎承帆用手轻扣朗承舟身前的桌面,不耐烦地轻啧一声:“啧,发什么呆呢?快去帮忙拿碗筷。”
厨房里,保姆在热火朝天的准备晚餐,朗母正在高兴地帮忙打下手。
难得俩儿子都回家,他们夫妻俩很开心。
朗承舟回过神来,看到郎承帆那张英挺正气的脸,人人都夸他们兄弟俩帅气英俊,虽然长得不像,但是没有血缘关系本就是原罪。他觉得郎承帆算得上是个帅哥。
难道没有血缘关系这个原罪,也让他与帅哥二字绝缘了吗?
他很不解,问郎承帆:“哥,我是大众脸吗?“
郎承帆正用手指夹着一根鸭舌啃着,乍一听见朗承舟的问话,惊得差点噎住,瞪大了眼睛:“哈?”
以为郎承帆没听懂,朗承舟又重新问了一遍:“就是,我的脸,是大众脸吗?”
郎承帆看着眼前这位亲爱又惹人厌的弟弟,白净的面庞,剑眉星目,英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面无表情,看着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可是……作为家里颜值最高的人……应该是不大众脸的。
以为朗承舟从哪里学到了什么笑话,郎承帆想了半天,翻了个包袱。
“不是,你是宾利脸。”
朗承舟:?
郎承帆犹豫几秒,问:“你刚才……那个笑话,梗接的不对吗?该怎么接?”
“……”
朗承舟无语了,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郎承帆指着他的脸恼火:“又来了又来了,有话说话,别翻白眼,敢跟我翻白眼?”
朗承舟无奈地说道:“我就是字面上的问句,不是开玩笑。”
也是,朗承舟从小到大几乎没开过玩笑,活得仿佛机械人。
郎承帆拍他肩膀:“怎么,谁说你大众脸了?这么苦恼?“
朗母正好端着鸡汤出来,听见这话,大惊失色:“承舟?谁说你大众脸了?”
朗承舟面露难色,含糊地回答:“一个人……”
朗母什么人啊,走南闯北极为敏锐,立刻问:“女孩子吧?承舟!你被女生甩啦?”
朗承舟背脊一凉,看着面前的哥哥,妈妈,以及正好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他们的父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从来都是让别人为难窘迫的朗承舟,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尴尬和窘迫。
第一,他不想承认他的确是被女生拒绝了,虽然不是爱情哪方面;第二,他也不想承认,他从没体会过恋爱,所以根本不知道被女生甩,跟他现在是不是一样的感觉。第三,他不想承认自己失败罢了。这才是主要原因。
“没有。”朗承舟硬邦邦地否认。
郎承帆开怀大笑,手劲很大,拍在朗承舟的后背上:“别不好意思啦,居然有女孩子被你看上了?还嫌你不够好看?那个女生得多好看啊,照片有吗?让我瞧瞧?”
有,朗承舟在心里说道。鹿回的朋友圈背景就是她的侧脸照,在阳光下底下,头发丝都仿佛在发着光,挺漂亮的。朗承舟不得不承认这点。
他原本可以大方地给家人展示一下这个奇怪的女生的。
可是现在莫名的,他不乐意给了。
“没有。”他撒谎。
郎承帆“哦”了一声,显得很遗憾:“好吧。祝你好运,如果把到手了,记得带给我们瞧瞧。”
朗承舟没回话,心里一阵烦躁。
没好运了,鹿回已经说了“以后就装不认识,不要打扰对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打扰到鹿回了。
这样一想,心情就更加烦躁了。
朗母和朗父显得异常兴奋,一整个晚饭都没怎么动筷子,光顾着动嘴皮子,像从朗承舟嘴里套出点关于“女孩子”的话题。
只是这一整晚,朗承舟都像是哑巴了似的,只顾着吃,再没说过几个字。
朗家上下不敢多问一个字,等朗承舟回房睡觉了,他们才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朗承舟真的,失恋了。
*
鹿回这段时间很开心,她认为跟朗承舟说清楚,甩开了朗承舟就是万事大吉了。以后未来的人生,都能正常过,开开心心地过,没有一个不认识的脸和声音打扰自己的人生。
郑繁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问:“鹿回,你确定,以后不会碰到他吗?”
“当然不确定了。”鹿回耸肩,“但是都说好了,看到也装作不认识,互相不打扰,多好。”
怎么听着那么像别人分手宣言呢。
郑繁简叹了声气:“最好是这样。”
“你干嘛那么不高兴啊,今天我请客,我高兴,你想吃什么尽管点。”鹿回笑眯眯的。
不过是食堂,也没几个硬菜,夸得自己好像在五星级酒店一样。郑繁简无奈地摇摇头,问:“你这周末回家吧?”
鹿回点了点头,一下子有些郁卒了:“回。”
“回的。”
鹿回家境非常不错,鹿回小时候,家里的玩具生意就做的红红火火,等鹿回读了高中以后,他们家搭上了蒂斯尼乐园的路子,开始给他们做周边玩具,家里的生意更是上了一层楼。
但是鹿回的父母事业心不太重,可是很奇怪的是,他们俩越是想早点退休,生意就越发源源不断地进来,玩具公司越来越壮大,简直就像是给他们一家弥补鹿回生病的缺憾似的。
只是,他们家虽然非常和睦,鹿回还是有一点害怕回家。
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她父母非常的溺爱她。从她生病以后,父母都一副生怕她受伤害的样子,整天围绕着她转,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上,嘘寒问暖。
最开始认不来人脸的时候,鹿回非常痛苦,这对夫妻整天绕着她转,她更加的头疼。
后来稍微好一点,可以靠声音识别人脸了之后,鹿回的父母才算消停点。
只是……
郑繁简也非常地抱歉:“我爷爷就是这样……比较热心肠。”
郑爷爷将鹿回的新情况告诉鹿回一家了。
鹿回现在面临着,回家后就要被全家人捧起来供起来,嘘寒问暖的严刑拷打了。
唉,真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