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府中,王允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羌人如今愿意暂时放下干戈,是因为丝绸的高价。但是随着商路的恢复,这样的高价维持不了多久。等价钱下来了,羌人就会发觉,与其做生意,不如直接劫掠来的容易。何况,在羌人当中,恨透了大汉的人也不在少数。只靠金钱和生意,是无法将他们消融掉仇恨的。”
仓慈还在考虑,张就说道:“我们干嘛要消融仇恨,依靠商路我们就能积累足够的金钱,朝廷虽然无力派兵,但是我们可以自己雇佣卫士来保护商路。”
王允叹气道:“张司马,数百公里的商路,你要派多少卫士。死一个卫士,你打算赔偿多少钱?一次失败,人财两失,你猜多少次之后,商路将再次被阻塞?而且,仇恨一旦再次被点燃,杀戮重启,丝绸贸易换来的金钱根本无法填补这个大窟窿。”
仓慈道:“司徒先生,你想得未免太远了。如今,朝廷举步维艰,敦煌、西域又何尝不是呢?”
“我想得并不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貂蝉道:“仓太守,那些孩子很可爱的,你应该去看看他们。就像我夫君说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只有一点点做,才能让生活在西域的胡人逐渐相信我们。这个过程可能很漫长,但现在就着手还不晚。”
仓慈考虑着王允的话,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大汉强盛的时候,羁縻的手段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恩威并施,收服了不少异族胡人。南匈奴的内附就是成功的典范。但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强大的力量,怀柔的举措看上去更现实软弱的示好。
但也许眼前的这个人可以做成这件事情……
仓慈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只是,要拿出二十万万税金来做这件事情,恐怕马将军那里不会答应。凉州缺兵少粮,他还要拿这笔钱招兵买马和吕布争雄。要说服他,恐怕并不容易。”
“没什么不容易的,这个我来吧。”杨婉突然说道。
“什么?你有把握说服马超?”三人不解地问道。
“就像你们说的,我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杨婉说着,嘴角扬起自信的笑。
貂蝉恍然大悟道:“原来马超相中的姑娘就是你啊。”
王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超、杨婉在戈壁遭遇羌贼逃回敦煌之后,马超就旁击侧敲着向我打听如何讨姑娘喜欢,还让我推荐了一大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我还以为他看上了哪家姑娘,还想得空了去一探究竟,没想到原来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仓慈道:“之前咱们设计,让马超喜欢上婉儿,马超不仅没有上钩,还火冒三丈,怎么现在却着了婉儿的道了?”
王允道:“太守,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喜欢女人也是类型的。娇弱妩媚的假婉儿,马将军不喜欢。但百步穿杨、巾帼不让须眉的真婉儿,马超就不得不爱了。看来,咱们虽然走了弯路,但殊途同归,这马超还是和咱们站在一边了。”
仓慈笑道:“好,好,好,马超武勇上佳,又是马腾之子,婉儿能觅得这样的夫婿,也算是一个好归宿。”
杨婉脸一红,一跺脚道:“太守,我可没说我会嫁给他!”
张就哈哈大笑,道:“你不喜欢马超,干嘛把那些绸缎绑在你的长弓上啊?那些东西想必是马超送你的吧?我们的婉儿长大了,也知道打扮了,不过不是打扮自己,而是打扮自己的长弓。”
在四人的笑声中,杨婉逃也似得出了敦煌府。
马超的部队就驻扎在敦煌十里外的驿站处,虽然已经荒废,但框架犹在,勉强可以挡风遮雨。马超治军严谨,每次只允许几个士兵不带武器进入敦煌,大部分人依然保持戒备。
这一点,正是杨婉很欣赏的地方。她还记的那一日,他一骑当先,掩护蔡卫等人撤退,侠肝义胆,武勇无双,倒也有些迷人……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马超就冲入了敦煌府,握着仓太守的手说道:“税金的事情,不着急!大汉要有大汉的气魄,我们当然要帮助那些孤儿,而且要大力帮助。这样好了,两万万税金都留下,如今商路既然畅通,今后收税应该不在话下。我让父亲那边多忍耐一下,何况我们马家世世代代经略凉州,家底还是有一些的,吕布突然窜起,想忽然吞并我们,也没有那么容易。”
“呃……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娘啊。”看到马超真诚的双眼,急迫的神态,王允无奈地说道。
“啊?司徒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正是你的初衷么?”马超无辜地说道。
王允点了点头,道:“没错,是的。不过,半个月前,我以为皇甫将军一死,收服屯风的三万劲旅是天大的事情,一刻也不能耽误,怎么,武威那边突然发现了金矿了么?”
“这个嘛……”马超一斜眼,看到了仓慈,说道:“我们也可以变卖一些祖产嘛。”
王允看着貂蝉,低声说道:“你看,杨婉一句话,就能让马超说服家里变卖家产,女人果然厉害,你的计策果然厉害。”
马超有些尴尬地站着。越是脾气倔强的人,越是骄傲,越是骄傲的人越难以动情,但恰恰是这样的人,一旦动情,那绝对是天雷动地火,奋不顾身,舍生忘死的。何况是让家人忍耐,让军队忍耐这种“小事”,如今,只要不让自己忍耐,什么都好说。
王允看了看堂外,杨婉正风轻云淡地站在院中,手中把玩这着一把漂亮的反曲弓,好像堂内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马将军,你放心吧,我已经给洛阳去信了,要不了多久,就有大量的丝绸会进入敦煌,相信很快就能够凑足你的十万万税金。这一点,请您放心,不过,武威那边的确需要你父亲和叔父多多忍耐了。”
马超拱了拱手道:“仓太守、司徒先生为国为民,做的是巩固西域的大事,马超略尽绵薄,义不容辞。”
仓慈、王允还礼。
“婉儿,你进来,我有事要你去做。”
杨婉也是个孤儿,仓慈在战乱中将她养大,视如己出,杨婉也非常孝顺,对仓慈言听计从。听到仓慈召唤,背上弓箭走了进来。
“你对敦煌城防很熟,马将军来了这许多天,你带他去四处看看。说不准,敦煌的安危将来要靠马超将军呢。”
杨婉道:“我哪有时间,我还得练箭呢!随便找个府兵去不就得了。”
仓慈道:“马将军身份尊贵,怎么能随便找个人?”
“那就让张就去呗,他是敦煌司马,本来就主管防务。他现在天天和商人打交道,我看连兵器都不会用了。”
仓慈一跺脚道:“让你去你就去,这是本太守的命令!”
杨婉一撇嘴,嫌弃地看了一眼马超,点了点头,道:“好,知道了。马将军,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谢过仓太守。”马超喜笑颜开,对仓慈拱手一拜,喜滋滋地跟着杨婉除了敦煌府。
王允叹了道:“貂蝉,看到没,这就是美女经济。两万万税金,只换来了杨婉陪他逛敦煌的待遇。”
貂蝉道:“是啊,有些人为了给老婆孩子报仇,还准备让几十万人死在洛阳城下呢。”
说出这话,貂蝉有些后悔。王允却说道:“也是,恨与爱都太容易让人失去理智了。以后,我要是疯了,你可要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