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一怔。
“我爸妈才过了79，离100岁还差二十多年呢。”
“”那你咒你爹妈早死，等着分遗产？“周园，这？”“这什么？屁大个事儿，你们这一乍呼乱搅和，还不掀翻了天呢？”
周游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如果我不了解你，真还认为你就是那个坏人，就盼着我们出事儿，各奔东西？”
兽医顺着这个台阶，连连点头：“不敢不敢，不敢呢，幸亏老板知道我不是那种坏人。周园呀，这事儿是这样的。”
因为昨晚上，接到了女助理通知。
所以，一大早张兽医就赶到了一号池。
要说这张兽医呢，平时工作也算认真而辛苦，人缘也将就。动物园医生的配置，原来是严格按照国家相关要求做的，连张医院在内，一共是六人。
都具有医专文凭，并通过市卫生局的严格考试。
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的令人留恋啊！
六个医生，四男二女，对轮值班，面对诗意如画的连天绿荫，并不太多的意外和定时巡查，每月按时发到手的工资和补贴，天天准时上下班，真是神仙一样！
可好景不长，美梦醒来是恶魔。
如火如荼的经济体制改革，一步步的朝着深度发展。
于是一个早上醒来，国有企业变成了私营，自己也从主人翁的宝座上跌下，沦为了合同工打工崽。六人去了一半，二个月后，三人留下了他一个。
从此忙忙碌碌，疲于奔命……
赶到一号池的张医生，就凑到鲨鱼面前。
细细观探，不断抚摸，还低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兽语。在这儿，早起的保洁大妈，亲眼目睹了多年不见的神奇。
一直萎縻不振的大鲨鱼。
听着听着，居然缓缓的开始了游弋。
前面说过，大鲨鱼病了，不吃食，牵动着全体员工们的心。这不，保洁大妈一看自己忧心着的鲨鱼宝宝，游动起来，并且越来越活泼，那个激动的心呵，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
二大妈大呼小叫的围了过来，第一次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而张医生呢。
继续情绪饱满，对着鲨鱼宝宝咕嘟咕噜。在他的兽语安抚鼓励下，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鲨鱼宝宝居然张开了嘴巴。
刹那间，成吨的海水卷着无数的顽皮匠，哗啦啦的流进了鱼盆大嘴。
然后，鲨鱼宝宝微微合上嘴巴。
尾巴快乐的甩甩，哗——哗，随着二个滔天大浪，张医生和二个保洁大妈，都浑身精湿，冷得嗖嗖直抖。可是，三人没退开，反而都高兴的睁大眼睛。
瞧着那碧蓝蓝的海水。
哗啦啦地涌出，鲨鱼宝宝锋利的牙齿缝。
甚至透过那上下二排可怕的匕首一样的尖牙，可以清晰地瞧见，无数蹦跳着顽皮匠被挡住，被咽下了鲨鱼宝宝的喉咙……
二大妈高兴的鼓起掌来。
掌声中，捎带着感激的夸赞。
“俺的娘哎！张医生，你可真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啊，鲨鱼宝宝吃鱼儿了呢，我们的工资奖金有着落了哇，俺要谢谢你啊。”
“对对，张医生，你就是俺们的再生爹娘，取款银行。”
掌声和夸赞中，可爱的大鲨鱼一张嘴巴。
哗啦啦！又是成吨海水带着千万条顽皮匠，进了鱼盆大嘴。张医生绷不住了，多日被压抑在内心的心思和不满，全流落出来。
“得，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张医生不是自夸吧？呔，狗日的丁老板，还说老子是，是什么多余人员，怠工大夫？我操！多余人员，怠工大夫是这样的吗？唉唉，虎落平川被犬欺呢，我就一直捉摸着，怎么这动物比人有情有意，听得懂我的话，看得透我的心啊？”
“是呢是呢，动物比人有情也有意，我家那小狗看我下班回来了，还知道欢天喜地跑上来亲我，可我那个大学生女儿，就只知道低头玩手机。”
“我那个大学生儿子，不也一样哇？”
二大妈有感而发，互不相让，叽叽喳喳的。
突然，三人瞪大了眼睛，鲨鱼宝宝痛苦地翻滚起来，小山般的鱼身，在水池里撞得嘭嘭直响，掀起的滚滚巨浪，排山倒海打来。
二大妈闷叫一声。
随着海浪，被冲上了看台最高层。
趴在冰凉的石阶上，哭爹喊娘，乱成一团。张医生却在巨浪扑来的一瞬时同，抱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卷曲着身子就地一滚，趴到了角落。
虽然躲过了巨浪的兜头劈打。
但也被迅猛的海水浮撞上了看台。
腰杆被尖硬的石阶楞，狠狠顶了一下，然后，又被海水卷回扔在了角落。在将近大半个钟头里，庞大的一号池中，只有二大妈哎哟哎哟的嚎啕声。
张医生绝望的咕嘟咕噜声。
鲨鱼宝宝发威挣扎的翻滚声……
直到轮值的保安赶到，慌乱中吹起了刺耳的警哨，这一切才结束。闻讯赶来的干部员工，七手八脚的把二大妈扶起，送回家换衣服，吃药。
一面又扶起晕头转向的张医生。
七零八落的追问出了什么事情？
好容易镇定下来的张医生，断断续续还没讲完，却突然指着鲨鱼宝宝惊叫起来：“俺的娘哎！俺的娘哎！看，快看，鲨鱼的嘴巴边，那是什么？”
大约是翻滚累坏了？
刚才暴戾蹦极的大鲨鱼，此时安静的趴在水中。
在它身体周围，是密密麻麻呕吐出的死鱼群，带着奇怪的深绿色泡沫，散发着薰人腥臭。在它歪歪扭扭的嘴角，卡着一只完好的人手……
听完，周游默默地对张医手挥挥右手，示意他下去休息待命。
蹭蹭蹭脚步一响，刘部上来接着汇报。
话说，平时梦中都睁着只眼睛的保安部长，今天破例没有睁开，实在是因为昨天累过了一点。毕竟挨边儿四十了，那年轻时的精气神儿，开始有了点疲惫。
二个保安见他左右摇晃，久唤不醒。
含了一大口冷水，猛喷在他脸孔。
硬生生地将他从震天的扯呼中，激励回来的。当下，听了二保安结结巴巴的半载报告，急得抓起手机嘭的蹦下床，光着上身，穿着裤衩就跑出了值班室。
可这厮浑然不知，还一面跑一面询问。
吓得路上晨练的大伯大妈们，纷纷躲避，奔走相告。
“嗨，告诉你个好消息，有人裸奔呢！”有个大伯还挺惋惜地，咂咂自个儿嘴巴：“啧啧，可惜是个小伙子，”
话音未落，给一边的老伴儿。
狠狠一脚蹭在脚踝上，呀的怪叫一声蹲下了地……
到底是经验丰富的保安部长，刘部的到场，立即让慌乱的局面，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吓得倒在地上的七八个男女员工，被保安们一一扶起。
在石阶上坐成一排，乖乖儿而眼睁睁的瞅着。
为了避免刺激，似乎正在休息的鲨鱼宝宝。
刘部喝令关了所有的强光灯，只留着池子正上方的三盏射灯，让三个淡蓝色的光圈，牢牢的照着鲨鱼宝宝，一动不动。
然后，刘部（这时候才感到，自己周身冷得起了鸡皮子疙瘩）。
吩咐张医生拿来了海狮表演室里的潜水服，自己套上就准备往水里跳。
是张医生提醒了他：“刘部蛙，如果大鲨鱼一张嘴？”刘部一凛，退了回来：“那，你说怎么办呢？”“报警！马上给老板打电话啊！”
刘部有些犹豫不决。
张医生的话中话，他倒是听明白了。
可想想周游对自己不薄，即或给他汇报了赶来，还是必须先得，把大鲨鱼嘴角的那只人手拿下来才行，对不对？
如今这一摊子，唉。
原先的四个潜水员，早被遣散了三个转行看大门。
剩下唯一的海狮女驯兽员又不在，自己刚好略懂潜水知识，平时有时也顶顶什么，所以，还是得自己出面下水。
至于报警？这还得从长计较。
毕竟是保安部长，经验丰富。
没报警之前，什么都可以内部解决处理，一旦立案，园里就只有配合的份儿了。不过，张医生的话也不无道理。
坦白的说。
要惊动惹怒了这个大家伙，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患难见真情，老板有难，我不去谁去？难道就照张医生的意思，留着让周园赶来自己去取？这可不是我刘部的作法和性格。
毕竟，是小心慎谨的医生。
这时，张兽医小声的提示到。
“刘部，去可以，是不是，你有什么要说的？我给你记录记录，放心，保证一字不差。”刘部气得怪笑一声：“遗嘱？妈妈的，张兽医，你是在咒本部长早点喂了大鲨鱼，你好多分一文呢？笑话，本部长坐得正，行得端，是好人。鲨鱼宝宝可不吃好人呢。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着本部长下水。”
说罢，向前一跃。
扑通！跳入了大水池。
吓得坐在看台石阶上的那一排，又*的倒下了三个。但见满池的臊腥和死鱼之中，刘部披荆斩棘，奋勇游向大鲨鱼。
当然，为了保险。
在快游拢时，刘部放慢了动作。
贼一样，鬼鬼祟祟潜下水底，接近了大鲨鱼，小心翼翼的撞撞，鲨鱼纹丝不动。加大动作和力量，再撞坏，依然如此。
于是，刘部慢慢向上浮动。
终于抓住了那半只人手，小心谨慎地轻轻一拉，人手就到了他手里。
原来，人手早被鲨鱼吐出，只有人手上的绳子头，刚好挂在了鲨鱼的牙齿上，随水飘浮……拿回了人手的刘部，一游上水池边，就把它扔在了角落。
这才脱掉潜水服，却忍不住哇哇呕吐一大歇。
直到最后肚子里的酸水都吐得没了，才罢休。
然后，刘部喝令那一排干部员工，开动了排泄和放水闸阀，强大的机器轰轰隆隆，眼看着一池污秽，逐渐变得清澈。
在清洁新鲜的海水冲激下。
大鲨鱼也仿佛变得好多了。
这才转过头来，正碰上张医生躲躲藏藏的眼睛：“刘部，对不起，我，我，”“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呀。”刘部不耐烦的拧拧眉头。
“没看到都在忙？你也去帮帮忙吧。”
外面突然响起了噤人的警笛，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值班的保安脸青面黑的狂奔进来：“刘，刘部，快，*，*来了。”刘部疑惑的眨眨眼睛，突然明白过来。
“妈妈的，张兽医，谁让你报的警？”
“我，我是一个守法公民，出了命案不及，及时报告，会被警方追究责任。”
情急之中，来不及再骂什么，刘部掏出手机，就报告了周游，话没说完，手机就被进来的樊队一把夺过去，却失手啪的掉在了地上……
周游向前一步，抱住了刘部。
双手在他后背拍拍：“好兄弟！谢谢你。”
然后放开，默默的看张医生一眼，缓声道：“张医生，也谢谢你。报警呢，当然要报，是稍微急切了一点，不过也没什么。”
原以为，要被老板当众狠狠喝骂一顿的兽医。
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呐呐道。
“对不起，老板，我下次一定注意。”周游苦笑笑：“还有下次吗？这样吧，张医生，”又转过身子：“还有刘部，你俩马上把当时的情况写出来，樊队不是命令我到刑侦大队去一趟呢？越早去越好，争取主动哇。”
二人点点头，便坐在看台上写起来。
周游又探头看看大鲨鱼，对女学生和顽皮匠说。
“看来，鲨鱼好像比昨晚上好些了，至少心里没那么感到难受了，可肚子肯定饿厉害，这怎么办？”女学生却说。
“我觉得，更难办是，如何面对外面那些持票观众？我刚才打手机查了，今天的票还没开卖，有票的都是昨晚剩下的。”
周游颓丧的挥挥手。
“那退票吧，反正出了命案，观众也没参观兴趣了。”
女学生摇摇头：“恰恰相反！听说大鲨鱼吐出了半只人手，观众的兴趣陡涨，昨晚上150块一张的门票，炒到了500一张，还供不应求。”
周游猛然睁大了眼睛。
黑不溜秋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转动……
突然一拍女学生的肩膀：“好呢，天不灭丁，必有后福！坏事变好事，观众从来都是猎奇心理，大过观赏愿望的！谢谢你的提醒。走，到门口看看去！”
女学生却疼得一闭眼。
泪花都盈了出来。
第18章闪一下腰
话说，观展回来后的第二天一早。
周末按习惯，提前半点钟到了自己办公室。
从办公室内勤兼文员小赵嘴里，知道了昨晚上田秘书长和肖老板一行，意外打将起来的小道消息，很的有些吃惊。
按照她的理解和思路，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道理。
于是，习惯性的暂且放到一边。
安排待会儿深度健身中心的人来后，引到办公室协商，小赵姑娘答应着出去了。打开电脑，挂上QQ，再理理昨日未完杂事儿，周末便埋头看起文件资料来。
这个小赵姑娘，不错！
各种报纸，题目索引，资料报告，公函，邀请书和当日工作安排等等。
都按轻缓急排列着，井井有条，一目了然。今天呢，工作并不多，有意义的只有二个，一是滨海大学科研所的邀请书。
滨大科研所，师资力量雄厚。
科研项目专、精、深。
几乎年年都获得省教委的科研奖，当然，科研奖后面是数量可观的科研经费。进入了良性循环的滨大科研所项目邀请，就连谷市长和曾*都不敢小觑，有邀必到。
周末拿起烫金的邀请书，认真阅读。
原来此次的科研立项，很熟悉。
就是那篇《关于城市建设中的环境污染对渤海湾的生态影响》（以下简称影响），并特别注明，此项目得到国家科委的立项，纳入了第十二个五年计划的实施项目之中。
这样，周末就考虑到自己必须去参加。
而实际上，她却越来越对此颇感到吃力。
说实话，自从坐上了市科协副会长之位，周末就没有一天轻松过。科协就二领导，下面还有十几个调研员，都是些退下或即将退下来的前部•厅局级。
这些老头儿老太太，资历深邃。
精力充沛，牢骚满腹。
因为缺乏再学习和再吸收能力，因此，凡是对外邀请参加之类，基本上都视若无睹，无不例外都埋头喝茶，读报聊天，调而不研。
当办公室主任时，周末还暗自为此纳闷。
这些前部•厅局级们，不就怀念和渴望重整雄风，颐气指使吗？
为何要白白放弃这么好这么多的机会？当了副会长后，才深深知道了其中的奥秘。科协，不像某部某局，可以集中到某个业态。
与之相反，实在是个泛而泛泛的概念。
这就让被邀请者，增加了讲话或表态的难度。
虽有秘书捉刀帮忙，可离了讲稿你或许就原形毕露，令人笑话。所以，当了副会长的周末，着实为这些邀请啦报告啦什么的，大伤脑筋。
有好多次，她都暗地找借口推却。
沈主无奈参加，基本上扫兴而去，扫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