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周末也点头，的确，谢局是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但是，末末更明白，谢局之所以如此迅速细致和周到，关键还是看在女学生面子上。
确切的说，是看在女学生之父的官位上。
所以，得提醒提醒周游。
对人家女学生林要尊重一些，好一些。在周末三十个春秋的记忆中，哥哥从来都是个倔强头。读初中时逃学，躲在网吧玩游戏，被老妈拎着耳朵揪回家。
被老爸拳打脚踢一顿胖揍，就是不低头认个错。
一口咬定“我不想读书了，就想工作赚钱”云云。
弄得望子成龙的前党支部*，痛心疾首，老泪纵横，无奈之下，周游高二一读完，就只得将他弄进动物园，作了一名打杂的青工。
就这么个，犟得出奇的周游。
居然会给八阎罗王，跪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谢局亲口告之，周末根本不敢相信。在车上听了这个消息后，周末心里真是即难过又自责。周游经营困难重重，她是知道的。
然而，大势如此。
谁也没改变的办法和能力啊！
现在看来，周游真是把这条路，当做了自己人生的终极奋斗目标，这股不服输的勇气和毅力，是个爷们儿！然而，这条路何其艰难！
眼界，视野和知识面。
都比周游高宽得多的周末知道。
在茫茫的市场大海里，似哥哥这样的小老板，何其多哉？何其渺小不起眼？何其细如一生匆忙疲累的蚂蚁，一丁点儿风吹浪打，就惶惑奔逃，烟销云散？
周末甚至，十分费力地猜想。
哥哥众目睽睽之余跪下时，到底想没想过，要给自己这个厅局级妹妹求救？
也许，压根儿就没想过。或许，明白妹妹不过是个表面的辉煌，若论别的方面，其实连个办公室主任都不如？
想到这儿，周末咬咬自己嘴唇。
思忖以后，真要多关心关心哥哥了。
说到底，这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给人下跪，全家就让人瞧不起，这事实上的血肉关系，割不断，斩不了，哪像有人说得那样轻松。
各走各的路，各负各责呢？
想到这儿，末末看看父亲。
老爷子一向视荣誉比如生命，要知道他唯一的宝贝儿子，为了生意竟然跪地扑扑扑的给人嗑头，只怕整个人都会崩溃？
算了，那就不给他讲了。
让他晚知道一天，就多一天高兴。
至于女学生，空了自己得给周游，提个醒儿才是……周末回到办公室后，那刘丽丽就过来汇报工作：“周副主，协商解决好了，王总负全责。”
“嗯”
“修理费加上一车人的慰藉费，共计三万六千块。”
“嗯，坐下谈吧。”“不用，我站习惯了，王总全部付的是现金。”刘丽丽不由自主，流露出羡慕的赞赏：“嗨，到底是王总，崭新的三迭百元大炒，封都没有开，上面还盖着银行的印记呢！够酷！有角！有型！”
“对不起，还有事吗？”
末末不客气的打断她。
“我想把下午的发言稿，再整理整理。”“还有”刘丽丽回答：“那个滨海市大洋动物园的肖老板，打电话来找你，被我压下了。”
周末扬扬眉头。
“大洋动物园的肖老板？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刘丽丽摇摇头，接着说：“肖老板说，他到办公室来找你，是想商量有关事情。”周末愤然：“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真是的，这样纠缠着不松手，我真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再打电话来，你莫理他了。”
刘丽丽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没答话。
刘丽丽办事迅速，慰藉费马上就一一发到了员工手里。
小赵姑娘过来请她签字时，周末还奇怪的问：“干什么？人口普查呢？”“不是，是领慰藉金。”小赵笑呵呵的，递过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大家都说，下次还请组织上照顾，去参观动物园的狮子老虎，当然，还是要通知王总，”
她吐吐舌头。
被周副主脸上阴霾的神情，堵回了没说完的话茬儿。“怎么回事？不是150吗？”周末把钱扔在桌子，怒视着对方。
“这1000块，又是怎么回事儿？”
小姑娘有些慌乱，躲避着领导的眼光。
“这，是刘主任造的表，我只是照表发给。”“表给我”周末一把抓过来，表上赫然列着：沈主，周副主，各1000，刘主任700，办公室人员，每人500，后勤人员，每人150，家属50……
“给我把刘主任叫来”
周末将签领表一拍。
“不是说好的人平150吗？这不成了鸡脚杆上刮油，铁公鸡上拔毛，经典的克扣肥私？”铿锵有力，慷慨激昂，带着兴奋。
因为，她觉得自己终于出了一大口憋气。
刘丽丽来了，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周副主，你找我？”“嗯”为表自己内心的愤怒，末末连平时习惯性客气的让座，也没有了。可饶是如此，却不能像刚才对小赵那样，声色俱厉。
“请说说，这表是怎么回事？”
她抬抬头，指指压在自己文件一侧的签领表。
“不是说好的人平150吗？”“哦，是这样的，我刚才造表时，沈主正好进来视察工作，我就说了我分级的想法，沈主点头同意后，我就造了表。”
鬼丫头，若无其事的汇报着。
好像根本不知道，顶头上司在发火似的。
“你是第二个签字，接下来，就是我签字了。”周末眼角斜斜，果然，沈主的名下，不正划着老头子那熟悉的龙飞凤舞？
末末被狠狠打了个倒憋气。
一时，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然而，犹豫稍纵即逝，周末抓起签领表，唰唰唰大笔一挥，签上自己大名，然后把表推过去……刘丽丽刚转身离开，她就抓起了话筒。
“沈主你好，我是末末。”
“末末呀，正找你呢。”
老头子很高兴，也有些急切：“你的事儿，忙完没有哇？”末末顿顿：“正忙呢，刚才出去了一下，正抢时间呢，沈主，您有事？”
“我记得，你下午不是要参加滨大科研所的邀请会吗？”
“对呀”
“本来你去参加就行了，可刚才我接到谷市长的电话，指名点姓非要我也去。”末末的左手一鼠标，高兴的释然道。
“那好哇，你去我就解放了呢，”
“不行，谷市长说了，你还得去，而且要各发各的言。这不，急得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
末末摇摇头，这个主席兼党组*，大半辈子被伺候惯了，除了屁股一落椅就滔滔不绝，即或几百千把字的发言稿，也要秘书起草。
自他被组织部调整到市科协来后。
自己就一直为他写发言稿。
哎要说写稿呢，出在自己手上倒并不太难，可怕是这老头儿，似乎有打整写稿人的嗜好。往往是一大段文字，或一个字儿一句词汇，他要咬文嚼字的想半天。
然后，让你重写。
不重写上三遍不算数，真是令人讨厌。
好容易自己混成了副会长，老头儿再像以前那样，似乎自己也感到不太好，这才把目光转向刘丽丽。刘丽丽的文笔和理解政策的能力，自然不如自己。
沈主就好多次，借故在自己面前咕嘟咕噜。
表面上是对刘丽丽不满，实际里的用心却昭然若揭。
所以，次次末末都以沉默不语反抵回去。好在老头儿还没老糊涂，自然明白副手的意思，这才逐渐堵住了他的嗜好。可看看，又来了？
周末就慢条斯理的回答。
“我也正焦头烂额呢，对了，你刚才到办公室视察工作，怎么不给刘主任说说？她的笔头子进步很大呢。”“刚才？多久？”
那边儿，老头儿在迷惑不解。
“我一直坐着没挪动哦”
“哎，沈主，你不是还在办公室里签字领慰藉金了呢？”末末提醒道：“慰藉金，就是昨晚参加大鲨鱼撞车那事儿。”
“没有哇”
老头儿仍有迷迷呼糊糊的。
“不是小赵拿到我这儿签的？发了1000块哟。”事情很清楚了，周末在肚子里冷笑笑，然后说：“沈主，我想我们二人发言，实在有些多此一举。要不这样吧，一起去可以，我把发言稿给你，我就不发言算了。”
这个提议，正中老头儿下怀！
老头儿当初，的确是出于公心。
提拔了周末，而不是跃跃欲试的刘丽丽，还因此得罪了现任人大主任，因为代主任事先就曾专门给他打过招呼。
可是，随着周末对外的频频亮相。
年轻漂亮的女厅局级风采，兼收并吸的女大本知识。
却让老态龙钟，固步自封的老头儿，越来越感到自己的相形见绌，尴尬难堪。尽管他也曾提醒自己，这是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
千万不能嫉妒成窄，鸡肠小肚。
可却，总是感到不愉快和不舒服。
因而，就越来越有意识避免，和周末的同台亮相“可这样，好吗？”老头儿有些犹豫不决：“弄不好，谷市长和曾*也要参加呢。”
听出了沈主话外音的周末，笑笑道。
“他俩我们管不着，就管自己呢。再说，这类会大家都知道，没必要那么认真呀。”
沈主也笑了起来：“就是呢，好吧，就这样定了，回见。”“回见”放下话筒，周末连忙抓起鼠标，点开文件夹，找出那篇在网上下载的科研文，信手修改起来。
周末本是个有心人，又坐上了副会长位子。
只得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所以，平时但凡看到，或想到能“科学”挂得上号，或者勉勉强强扯得上的各类文章，论文，演讲稿等等，都一一细心分类，收藏进文件夹，随时备用。
这让她受益非浅，所向披靡。
有备无患地渡过了最初的文员。
后来的办公室副主任，主任，直至现在的市科协副会长……才气盎然的周末笔头子很快，不到一个钟头便基本上搞定。
她哼着小曲儿，看看煎裁拼凑加临时发挥。
主题突出，重点鲜明，颇具创意和简明扼要。
洋洋洒洒三千多字发言稿，心情特别舒畅：嗨呀周末呀，幸亏你自己还能动手写呀拼的，要是像老头儿那样，长于嘴巴拙于文字，你就悲惨了哇。
你这个名儿挺好听的副会长。
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要挟和非难呢？
你想想那鬼丫头有多鬼，就这么坐着没招惹她，就被她狠狠闪了一下腰，要是真求到她面前，哼哼！
第19章赌气坏事
铃……
“你好，我是周末。”
“周副会长，你好，我是大洋动物园的肖园长，你好。”周末看看话筒，肖园长？肖园长是谁呢？复凑近自己耳朵。
“肖园长，我好像不认识你？有事儿，请打办公室电话，办公室会接待你的。”
说罢，就要放下话筒。
对方却好像在现场看到了她似的，一下提高了嗓门儿：“别别，周副会长，请你别压电话，我是肖老板，大洋动物园的肖老板，周游的好朋友呢。”
周末忍不住扑哧一笑。
又忙用力闭上嘴巴。
她听清楚了，就是那个周游的竞争对手。本来呢，按理只要在公正合理的规则里公平竞争，竞争对手也就是对方的朋友，相互督进，共同赚钱。
然而这个肖老板，却是个名副其实的鬼神。
却是滨海业内，人人皆知的阴谋高手。
凡是他认为，能对自己形成威胁，或者正在形成和将来会形成的任何人，都给予搞鬼对待。周末对他并不熟，不外乎是有时回家，听听周游的唠唠叨叨。
以及同行同事，各下属社团组织的议论而己。
可问题，也就在这儿。
一个业态经营很窄的普普通通的小生意人，其名声竟能超越他的社会地位，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事儿了。好名声，自不待言。
反之，当然就令人起隙生厌。
可是，就这么个阴谋高手的肖老板。
竟然敢厚颜无耻，自称是周游的好朋友？真是幽默经典！对方大约是听到了周末强忍下的笑音，居然也跟着嘿嘿嘿的笑道。
“谢谢周副主还能记起我，我是想给丁领导汇报个大问题，不知丁领导现在有空没有？”
一口难听的浙江话，令周末皱起了眉头。
故有意捏着话筒不回答，肖老板急了：“丁领导，我知道办公室里就你一个人，你捏着话筒还没放，在皱着眉头想事情呢，可我真是有个大问题要找你，它涉及到滨海市二十一家动物园，近三千多名员工的吃不吃饭的事儿啊。”
这，倒把周末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我一不注意，就影响了这么多人吃不吃饭？
不吃饭会饿死，这是常识呢！可是这么多的人与我有关吗？我的职责和职能，都并没有要我必须为他们的吃饭负责啊……
莫忙，不急。
且听听这个鬼，到底是安的什么心眼儿？
再想想，自己好歹是个厅局级副会长，管的是纵横面的大事，这类跨行接待访问者的小屁事儿，应该是办公室的主要事儿之一，怎么可能直接打到了我这儿？
如此，我还干不干别的事情？
我这个副会长，不也就成了一个办公室主任？
“即然这样，肖，老板，”末末打了个盹儿，她不知道具体是称“老板”好，还是“肖园长”妥当？周游那儿呢，听得最多的倒是“周园”
“请你还是和办公室联系，留下你的问题好吧？还有，动物园属园林局管辖，你有什么问题，最好找你们自己的归口领导部门联系，才能得到实际解决的，明白没有哇？”
“明白明白，我听明白了。”
对方一迭声谦恭的回答，然后加重了语气。
“主要是这事儿呢，直接牵扯到你。作为一个市级厅局级领导，一推了之，拒之门外，不是个明智的态度。”周末有些生气了。
“怎么回事？你威胁我呢？莫明其妙，匪夷所思。”
可对方也鬼，不再说话，也不放话筒，就这么空拿着……
双方对峙了几秒钟，周末一眼瞧到话机上，提示有外部紧急电话打进来的小红灯亮了熄，熄了亮的闪烁着，想想，便沉声道。
“如果你能在电话上，简明扼要说清楚的，就请说，”
肖老板一口接上。
“我马上到，请领导稍等。”嗒，压了话筒。末末瘪瘪嘴唇，放下话筒，那铃声果然响遏行云。“你好，我是周末。”
“周副主，我是樊队，樊队，记起没有哇？”
“哎哎，哪个樊队呢？”
年轻的副会长，真还没有记起，只得一迭声追问：“请问，你是哪个樊队？在哪个单位工作？找我有什么事情？”
“滨海市刑侦大队的，我是樊队长，”
对方提高了嗓门。
“你能马上到周游这儿来一趟吗？”“周游？我哥哥，为什么？”周末拧拧自己眉头，今天真是撞了鬼，怎么尽是此地莫明其妙的电话和事儿？
可是，她接着一惊。
滨海市刑侦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