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瞟瞟，又往后退退。果然，大屏幕上的短信，赫然在目“好牛啊，周园又发工资啦！神在哪儿？”“早知道，就该到周游手下打工，后悔死了。”
“人家周园又发工资，我们老板又哭兮兮，我无语！”
骤然，电话铃响彻云霄。
周游礼貌地对那女秘书点点头，抓起了话筒：“嗯，是我，什么什么什么？支票被抢劫了？在哪儿？”砰！话筒从周游的手中滑落。
嘎！扑！咚！
周游一头扑在桌子上，晕厥过去。
扑！啪啪！房门被从外撞开，营销小蒋后勤小徐和大家冲了进来。紧接着，刘部张医生等老骨干员工，也跑了进来。
刘部一到。
就充分显示了老员工骨干的经验，权威和担当。
“大家不要乱，先稳住，不要下面的员工们知道。小蒋，”“刘部”“倒半杯凉白开来，快。”接过凉白开，刘部含一口在嘴巴，扶起周游就要迎面喷去。
张老板大叫一声。
“且慢”
刘部这才看到是他，眉头一皱；“是你？你来干什么？”“是我”张老板点点头，挤上去老练地拈起周游的手腕把把，又翻开眼皮儿仔仔细细的瞧瞧，才轻轻放下。
“喷吧”
刘部一口喷去。
一大口凉白开在周游的脸孔上，绽开了一大片水花，水花弥漫处，周游晃悠悠的醒来了……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张老板，冷漠的回头。
“走”
和女秘书挤出了人群。
女秘书自作聪明：“老板，我看是装的，我听说这个周游，特擅长演戏的。”“装？瞳仁都定了，这可装不出来。”张老板老练的摇摇头。
看看一边紧跟着自己的丁主。
“从来吃独食没有好下场，这次，周游是真正倒了血霉。发工资？发空气吧。这下好了，大家又扯平啦，撤！”
丁主也自觉晦气。
扭头望望乱蓬蓬的屋里，讪讪儿的。
“25人？人均150？早知道，我该用手机录下来哇，真是的。”一耸一耸的离开了。好个刘部，一面亲自拎起话筒，给顽皮匠女学生和杨主任打电话。
都是响了无人接听。
估计事情真是发生了。
转而安慰周游。周游也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捋一把仍水淋淋的脸孔：“大家别慌，干自己的工作，不要乱传，谁传谁走人。这边，我再和刘部小蒋小徐议议，好，都工作去吧。”
大家退了出来。
四人商量一歇，都百思不得其解。
且不说这光天化日之下，在离银行拐个弯儿的支马路上，会被人抢劫支票，就二分钟内？光这劫匪的“善良”，就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二张支票放在一起。
居然只抢了一张，另一张纹丝不动？
还有，除了顽皮匠脑门上挨了一石子，被暂短砸晕外，女学生和杨主任虽然惊吓不轻，却毫无损伤？半个钟头后，电话铃又撕心裂肺的响起。
周游抓起。
沮丧的向后一靠。
“樊队你好，是我。嗯，我刚才听女学生说了，唉，只恳请公安迅速破案，人没受伤是大幸事儿啊。好吧好吧，我等你。”
压下话筒。
摊摊双手。
“我也和大家所想的一样，希望是我自己听错了。可是，好吧，”周游咬咬牙，又抓起了话筒：“杨主任，是我，周游。”
听得出。
那边儿的杨主任惊愕魂未定。
正在和樊队的说着什么，还听得到隐隐约约的鸣笛声，公安让大家散开的招呼吁声：“你，我好，周园，鸣！”“好好，先别哭，不是还有一张支票么？”
“还，还在，被女学生抱在自己的怀里。”
财务主任抖索索的。
只听到樊队正在安慰和鼓励：“镇静一点，老板这个时候找你，一定是有什么紧急指示。回话回话，要想到，老板比你着急，还有那么多员工呢。”
“周园，我没事儿。”
这次是女学生。
听上去十分镇静：“支票在我怀里，你说吧。”周游平静的指示道：“把它取回来，明白没有？”“明白”女学生马上明白了。
“是先发，一小部份最困难的人。”
“对！顽皮匠呢。”
手机被抓过去的响声：“周园，我在这儿，妈的，脑门上挨了一石子，到现在，脑袋瓜子都晕乎乎的。”“我可不管你晕不晕乎乎，记住了，你是个男人。”
周游冷静的指示道。
“在这非常时刻，一要主动配合公安工作，二要照顾好二个女人，三要把丰田和她俩，给我安全带回来。听明白没有？”
那边。
顽皮匠周身的雄性激素。
大约是给周游这几句话，全都勃然起来了，海叫一声：“大哥，放心吧，有我顽皮匠在，就有她俩和丰田在。”
然后。
是樊队有些辽远嘶哑的咳嗽声……
有人轻轻拍拍周游肩膀，周游回头，是张医生：“周园，鲨鱼好像有点不对，整天恹恹儿的浮着不动，吃得也少。”
周游不客气的回答。
“这由你负责，你也知道出了事儿，在这节骨眼上，鲨鱼宝宝要再来凑热闹，拿你是问。”
张医生点头：“这个自然，因此，我想再找找省城的那三个专家，”周游明白了，一挥手：“老张，这事儿你办，有什么费用，给！给了实报实销。我己经说过，鲨鱼宝宝是我们最后的防线，由你全权负责，不用再婆婆妈妈的请示汇报了，去办吧，我信得过。”
“谢谢，可周园，我还想说一句，被抢了，谁也不愿得，你一定要挺住。”
周游喉头动动。
脸上现出一种悲壮，点点头：“谢谢！放心，这些对我周游来说，己不再有打击的威力。”张医生和刘部对望望，走了。
刘部，小蒋和小徐都围了上来。
三人围着周游，谁也没说话。
只听得见彼此的沉重呼吸。刘部先紧紧握住了周游的双手，然后，二女孩儿也搭了上去，四双八只手相互迭在一起，依然沉默不语……
唯那看不见的海风。
时而轻柔时而热烈，从窗口扑进飞出……
10点多钟，外面起了一歇小小的骚动，紧接着，总经办的房门被推开，杨主任双手紧抱着一个黑塑袋跨进来，女学生顽皮匠紧跟其后。
护后的，是樊队。
还有个着装的公安人员。
周游站起来，杨主任把袋交给他：“周园，取回来了，发吧？”周游把钱袋放在桌上：“这个先不忙，杨主任，让我看看，有没受伤？”
他细细打量着自己的财务主任。
看来还好！
虽然仍然有点惊魂不定，可精神还好，也没什么破皮儿的。“谢谢周园，我没什么，只是吓得不轻。”杨主任居然幽默的答道。
“看来，那抢劫犯还算有良心，没对我一个老太婆下死手。”
“那就好那就好，先休息歇歇气。”
周游先对樊队和那个公安点头示意，刘部和小蒋小徐也就马上过去，请二公安坐下，倒开水的。周游就转向自己的女总助。
“女学生，你怎么样？”
“我还能怎样”
没想到，女学生竟然开起了玩笑：“幸亏我长得还不算漂亮，要不哇，非给连同支票一块儿劫走，嘿嘿，周园，你就更麻烦了罗。”
周游苦笑笑。
“碰上了碰上了，全都给碰上了，顽皮匠，你呢？”
“我很好”这厮咳咳：“只是这脑门老嘭嘭嘭的，看谁谁都是石块，斜着横着乱飞，不是有个电影‘让子弹飞’呀？”
大家全笑了。
周游明白过来。
为了怕自己担心，或者是经受不住，三人在路上就商量好了，真是好兄弟姐妹啊！周游这才转向二公安：“樊队，这位同志，”
“小况，我队三组组长。”
刑侦大队长介绍，然后建议道。
“周园，我看还是快把工资发到员工手里。我们先到园里四下逛逛，待会儿再过来，你看怎么样？”“好的”周游也正这样想着呢。
虽然大家都故意忘记，强做欢笑。
可心里都是悬吊吊的，夜多梦长，还是早点把工资发出为妙。
第53章无情追杀
二公安出去了。
除周游和杨主任，其他的人都打算出去。
因为，园里历来发工资，都是老板和财务主任先商量商量，然后分部门进去签字领钱的。毕竟转了制，动物园现在是私人企业。
即或连女学生顽皮匠和刘部。
这老板最相信的心腹和亲信，都要知趣的避开，更何况其他人。
然而，周游叫住了大家：“都留下，听听说说，提点建议。”于是，众人便坐下，看着周游。周游第一次当着大家亮家底。
“全园286人，人均1500，月工资应发总额41万7千块。被抢支票30万元，杨主任取回20万，刚好够发一半的人。不瞒大家，扔在银行的还有10万块，那是专为大家的每月费用和园里流动资金，准备的。”
他摇摇头。
脸孔变得难看和凝重。
“所以，那最后的10万元，不能动。可这只有20万元啊，别说补齐欠大家的三个月工资，就连这次也不够。”缓缓扫扫大家，站起来。
“对不起，我说了大话，我给大家赔礼道歉。”
说罢，鞠了个深躬。
众人都没吭声。虽然都知道动物园困难重重，可谁也没想到会如此艰苦？大家都不笨，老板的亮家底，这不等于就是说动物园的现在，实际上是吃了这顿没下餐？
想想接下来的日子。
大家都不寒而噤。
事实上，鉴于个人利益和生存的需要，不止在座的骨干力量，就是一般员工和退休工人，谁都在暗地里偷偷打听，对比和印证。
结果是。
谁都清楚。
没想到被老板欠工资，欠得苦大仇深，几欲铤而走险的自己，居然在全滨海市多达上万的动物园人中。还是最幸运的。
饶是如此。
可第一次听到老板这样亮家底，仍感到眼前茫然，寒气逼人……
叩叩！谁在叩门？冷寂中的众人一怔，都抬起头。周游缓缓走过去，拉开了房门，竟是张医生。周游有些不悦：“老张，有事吗？”
回头瞟瞟大家。
委婉的提醒着对方，我们正在开会。
可张医生仍然进来了，也不说话，把手里拎的一大食品包，沉重地放在财务主任面前，看着周游说：“周园，知道你现在急需用钱，这是二十万现金，你点点，先把大家的工资发了，以后再还给我。”
众人面面相觑。
周游惊讶的几步窜过去。
果然，二十迭连封条都没折开的百元大钞，用银行专用的细纸绳儿，捆扎得整整齐齐，映得周游脸孔一片红光……
“老张啊”
周游的眼睛湿润了，紧紧儿拉住张医生的双手。
他知道张医生家并不富裕，独生女儿有轻微智障，30多了一直单身住在娘家，和同样有轻微智障的母亲，相依为命。
张医生的老婆呢。
本是动物园花工。
因为轻微智障随着年龄，也越来越趋势严重，还在园里未改制之前，就被原国企园长依据相关政策，提前给办了退体。
时任副园长的周游。
是具体经办人。
这些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一步步好转，员工们也水涨船高，工资逐步由原来的二三百元，涨到了现在的一千多块。
可是张医生的老伴儿。
却只有可怜的四百多元。
算来这二十万块钱，也就是张医生毕生的积蓄和养老活命钱……众人都感动了，纷纷表示这钱不能动，让张医生拿回去，自己这月的工资不领。
先发那些最需要的员工。
比如退休和一线基层工人。
周游感叹的松开自己双手，拎起这袋子钱，重新塞进张医生手里：“大家说得对，这钱，我们不能动，动了犯天怒，谢谢你了，老张。顽皮匠，”
“周园”
顽皮匠站起。
“开车送张医生到银行，重新存进去。这次，要小心了。”“放心”顽皮匠涨红着脸：“再被抢劫，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刘部问。
“顽皮匠，砸的是哪边脑门？”
“左边”顽皮匠楞楞，悻悻儿的：“我当时正歪着脑袋，瞪大眼睛，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没想到那小小子竟会掀开车门，一步就窜了进来。”
“那人家这次从窗口，砸你的右脑门，不一样晕过去？”
哗，大家想笑，又急忙捂住自己嘴巴。
老张说话了：“周园，这钱不收下，就是你老板看不起我，我拎来就没打算重新拎回去。”“不是看不起，老张，请听我说。”
周游急忙解释。
“你的家庭大家都了解，实在不容易，谢谢你，这钱我真是不能收下。”
“那，你就容易？”老张一掌拍在桌上，咣当！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堂堂正正七尺男，生来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高堂；膀大腰圆周游，流血流汗不流泪，可为了大家，你都，鸣！”
张医生真正动了感情。
竟然鸣咽起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别看大家嘴上不说，可都实实在在盯在眼里啊！不能总是什么事儿，都自己憋着闷着担着啊！”一屁股坐下。
“今天你不收，我就不走了。”
好半晌，屋里没声响。
大约是外面的大办公间，也听到了老张的感动，总是隐隐约约的嘈杂，此时冷冷清清，犹如空无一人……周游深深吸口气，正准备开口。
女学生说话了。
“我看可以收下，难得张医生这番苦心。”
她转向周游：“马上发工资，然后，我陪你走访行长们，我就不信，省委秘书长和市委书记市长的指示，不会换来一笔无息贷款？如果真这样，我就豁出去了。”
其实，关于女学生的真实身份。
干部们都己知道。
有深信不疑，也有似信非信的。但都曾像周游，公开或暗地里，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省委第一书记的亲生女儿身上。
然而，然而。
慢慢地众人也就淡了，失望了。
深信不疑的，摇摇头：“反腐加巡视组，谁敢哇？完了，动物园再劫难逃啊。”似信非信的，幸灾乐祸：“假冒伪劣嘛，我本来瞅着就不对嘛，露馅了吧？”
可现在。
犹如听到绝处逢生的喜讯儿。
哗！居然不约而同鼓起了掌。掌声雷动，如水如歌，传到外间，那空无一人徒然千军万马，隐隐约约的嘈杂，变成了云涌海喧。
在一片欢腾之中。
杨芳的泪水夺眶而出，然后一低头，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庞……
午后二点，顽皮匠载着女学生周游，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发了。上午，工资迅速发到了每个员工手里，沉寂多日的动物园里，处处充满了歌声笑声。
游客们都交头耳。
纷纷惊讶的相互打听。
“这动物园的工人今天怎么啦？个个都兴奋得像在过节？”有知晓的，就悄悄付耳告之：“发工资啦，人家这是高兴啊！”
听者莫不惊讶。
面面相觑。
“发工资了？不该发工资吗？辛辛苦苦，起早摸黑的打工，不就是为了领工资，养家糊口？这也值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