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从周游的鲨鱼嘴里,掉出一只人手以来,十几天没见到他的踪影。一定是成立了专案组,在领导组织展开对案子的侦破。
这种表面的不动声色。
平静安详。
实际上,却调兵遣将,四下出击,步步进逼,对嫌疑犯的心理压力最大,许多嫌疑犯就是经受不住这种煎熬,轻举妄动,结果反而坏事儿。
王永民可不是一般土鳖。
对樊队玩的这一手,早有心理准备。
应对措施。那就是,游击战术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对不起樊队,你不惹我,我不理你,你若惹我,我必狡诈,你问我答,谈笑自若,左右逢源……
总之。
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你呢,挟国家机器之威,别人怕你,可我认为你也算不上很聪明。要不,怎么会让省公厅的侦查员,装成结巴,直接来监控监视?
善用兵者隐其形!
哈哈,没想到会被周游偶然瞧到,揭破了吧?
小心的探探头,哦,刑侦大队长还站在坡上,现在抱起了自己的胳膊肘儿,路人似的瞧着坡下,鄙夷地微笑着,不,冷笑着。
这让王永民,有点心虚。
瞧这个模样,是不是查觉了点什么?
骤然,王永民心往下一沉,前几天帮老婆出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还有,小曹事先化在酒杯里的“小伟哥”,是不是有点性急?
因为,自己判断肖老板服后。
色心顿起,必不可自持,半小时内必往按摩院里钻。
后来的发展,倒是印证了自己思路的正确,可这也给樊队留下了追逐的线索。线索,就是侨装成与肖老板“巧遇”小兄弟的小曹。
事实上。
即或是稍对侦查学懂一丁点儿的人。
顺着逻辑一推理,小曹必暴露。这点,自己当时也想到过,然而事情紧急,来不及临时找人客串,只好让小曹上了……
突然,王永民额头渗出微汗。
那坡上的樊队身影一晃,慢腾腾的下着台阶,朝玻璃大门走了过来。
紧急中,王永民瞧瞧姬子,她正站在器械室,听部门经理说着什么,还不时拍拍自己脑门。瞅瞅谣谣,正好,美女教练也求救般在看自己。
想来,谣谣是看见了外面的刑侦大队长。
也同样在自己心里,忐忑不安呢。
奇怪,就在这一瞬时,那个古怪的问题,又浮上了王永民的脑际,我不喜欢樊队,自有原因,可你谣谣也不喜欢,就奇怪了,难道你也怕樊队?
那你一介清白无辜的瑜伽女教练。
为何会怕一个刑侦大队长?
来不及了,王永民一面朝前缓行,一面对谣谣使使眼色,谣谣心领会的点点头,似乎放了点心。眼角一瞟到那只手正抓着玻璃把手,王永民故意正面朝着瑜伽室,作微笑欣赏状。
穿便衣的樊队进来了。
径直走向前台。
前台主管站起,然后指指这边。刑侦大队长就对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王永民扩扩胸,捋捋领带,然后,隔着玻璃墙,对里面指指什么,嘴巴还张着。
那里面的美女教练。
也不动声色的配合着,还张着嘴巴,解释着什么……
这当儿,王永民感觉到樊队停下了,正不动声色的观查着自己。王永民甚至感到刑侦大队长,那带着一种站在陷阱边,欣赏着己掉进了陷阱猎物的轻蔑和嘲弄。
在洪水般淹没着自己。
于是,突然扭头,恰到好处的一怔。
“樊队?你好你好。”急切的迎过去:“对不起,我没看到是你,让你久等了。”樊队面无表情:“也不久,就分多钟,你可看得真是专心,是个敬业的老板哟。永民,怎么样,近来好吗?”
“还行,全是年卡客,散客回头的也比较多。”
王永民笑答。
然后,朝总经办挥挥手:“进屋聊,还是就在这里?”樊队所答非所问,自己却反客为主,一扭身,轻车熟路走向总经办。
“都不错了哦,我前天碰到海宝谢,愁眉苦脸,浑身无力的,好像爸妈都进了医院。”
王永民后面跺跺脚,嗤之以鼻。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樊队,那是故意装给你看的呢,这海宝谢,生意也还将就,要不,咋敢跑到我这儿来挖人啊?”
“挖人?还是无序竞争?不是有协规吗?”
“那玩意儿,听说过,没用过,不知道好不好使?”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总经办,王永民紧走几步,抢过去倒开水,可樊队摇摇头:“你也别乱忙了,我不渴。”顺手坐在谈话椅上。
为表示自己的对刑侦大队长的尊重。
王永民也顺势坐在沙发上,而且是半边屁股,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
樊队搔搔额头,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圈儿被大盖帽压出的痕迹:“永民,怎么没看到你那二个司机?”一下,就把王永民抛在了被审问的地步。
王永民则平静的答道。
“出车去了,事情多啊。”
“三四十号人的健身中心,有多大的屁事儿,也值得二个司机一大早,就出车?”这几乎就是逼问了,王永民仍然声色不动。
“是呢,麻雀虽小,”
刑侦大队长一抬手,打断了他。
“也不要什么肝胆俱全啦,通报个事儿,”樊队笑嘻嘻的看着对方:“你那妹夫,叫周游,对吧?”王永民点点头。
他提醒自己。
和这狗日的“鬼见愁”过招。
能点头不说话的,就尽量点头,毕竟话多必失。“刚才,二个多钟头之前,8点44分,在工行外的支马路上,周游的财务主任,还有那个叫女学生的女助理,和叫顽皮匠的司机,取款的支票被人抢走了。”
王永民瞪起了眼睛。
“真的?怎么可能?”
“那,永民,你给说说,怎么又不可能?”樊队反问道:“警方紧急出动,正在对所有的嫌疑人,摸底排查,对不起,因为是你妹夫,支票也是昨下午才从你手里接过的,因此,”
王永民作了个理解。
无所谓手势。
“我问过的嫌疑人,都说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里进行抢劫,完全可能发生。”樊队以沉重的口吻,慢腾腾的告诉道。
“尽管市*市委,近年来对*工作的重视,越来越强,尽管我们*也在努力工作,迎头赶上,可这世界性城市化进程中的通病,却避免不了,它的发生,是迟早的事情。没想到,你却说不可能。看来,永民呀,你的思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啊!”
王永民被问得张口结舌。
暗叹好厉害的樊队!
一来就把我的所有退路堵死了,但愿他只是有感而发,只好晒笑笑,跟着点头。看对方不答话,樊队就又问。
“关于借款这一点,你能证明的确是昨下午,周游亲自来这儿找你借的?”
王永民点头。
樊队又搔搔自己发际:“真是奇怪,抢劫犯只抢了那张30万元的支票,可对其他一张20万的支票,却视而不见,莫非是他良心发现?这不符合逻辑推理呀?”
王永民暗自得意。
这正是自己的神来之笔!
怎么样,鬼见愁,你也有上当烦恼的时候?这样想着,那得意之情,就不知不觉的含在了嘴角。刑侦大队长瞧科在眼,在心里冷冷一笑,继续皱着眉头。
“这就怪了,我搞了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这么有良心的抢劫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也有。”
王永民依然只是凑趣儿的点点头。
樊队就站了起来。
“好,我也算先告个段落,回吧。”王永民跟着站起,也不挽留,装疯卖傻的问世道:“那,需不需要我签个字儿?”
“签什么字”
樊队一面往外走,一面冷不防反问。
“永民,你喜欢签字?我看是这就是老板情结,签字签惯啦?”王永民凑趣道:“对对,老板情结,老板情结,签字签惯了。”
“我看,还是不习惯好。”
走到玻璃门前,王永民抢上一步,想替他拉开玻璃大门。
可刑侦大队长并不领情,拍拍他的右手臂,示意自己来,拉开大门,半个身子在外,半个身在内,扭头,冷冷道。
“看到我就想着签字,说明你一准是有问题。再见!”
“再见!”
王永民隔着玻璃门挥挥手,瞅着樊队不回头的离去,恨得牙根痒痒。他妈的,不就仗着国家机器神气吗?有本事,离了那一大堆儿我俩单挑。
老子要不了三个回合。
准揍得你一辈子忘不了我王永民……
第52章二分钟内
话说,当时的顽皮匠。
被二人这双面一夹攻。
也气火攻心,脸孔铁青,几欲跳将起来。可这,上是自己的衣食老板,下是自己苦心追求的姑娘,都得罪不起。
未了。
只得嗷的声抱头蹲下,不吭不声了。
二人尽情埋怨一会儿,好歹出了一大口堵在自己心里的窝囊气。稍稍平息,看看仍抱头蹲在地下的顽皮匠,面面相觑,谦意的扮个鬼脸孔。
气过了。
理智也回来了。
不由得都想到,这实在是与人家顽皮匠,风马牛不相及哦!于是,周游拍拍他右肩:“行了,骂也骂了,气也出了,其实我也知道与你不相干,唉,不知怎么回事?就想骂人哩。起来吧趋同来,难为你哩。”
顽皮匠没动。
可肩膀在轻轻抽动。
周游瞧瞧女学生,女学生点点头,也弯腰轻轻拍拍他左肩,柔声说:“好啦好啦,男子汉嘛,还要包打天下,当英雄豪杰呢,权当练习曲算了。起来吧起来,莫让大家笑话,我在叫你呢。”
话音刚落。
顽皮匠就跳将起来。
二眼泪花,可容光焕发:“鸣,大哥,女学生,看你们说到哪儿去了?我顽皮匠好歹是条汉子,受点委屈算什么?只要大哥女学生你们能开心高兴,就是一起打我骂我,都,都没什么了不起。鸣!鸣!俺的亲娘哎!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瞅着他又悲伤又快乐的样子。
二人哈哈大笑。
周游的手机又响了,他也懒得看来电显示,往自己耳朵上一凑:“哪儿”“周园,我刘部啊”保卫部长在那边申明。
“那么多官儿一来,我怕出事儿,就忙着召集队员布置去了,现在一直大铁门边守着呢。”
“那好那好,辛苦了,我让顽皮匠叫了饭,每人一盒10元饭,告诉大家,晚班补助不变,明白没哇?”
周游高兴地对二人眨眨眼睛。特别是对女学生。“明白了明白了,周园,我看官儿们都离开了,吃完盒饭,是不是?”
“该咋样,就咋样,行了吧?”
“行了行了,可是,周园,”
刘部在那边,开始吞吞吐吐的:“明天?嗯,这个明天,兄弟们都在问呀?”周游明白了,挥着手,好像保卫部长就在自己眼前。
“发发发,发工资,没事儿,钱都筹备好了,明天上班就发,让大家放心,一万个,不,一亿个放心好哩。”
刘部大喜。
“哈咿!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日语,谢谢)!”
嗒,关了手机。周游却仍拿着自己的手机,疑惑不解的瞧瞧,看看,还摇摇:“怎么,我听到好像是小鬼子在说话?不是刘部哩?”
女学生在一边听得真切。
就告诉他。
“是刘部,是他一高兴就模仿着小鬼子说话。”接着,又解释道:“前一句“哈衣”翻译为“是”“是”写作“はい”它是读作“hai(哈衣)”,就是我们常常听到的嗨(其实是“hai(哈衣)”读快了听着就像“嗨”了。后一句呢,是日语谢谢的意思。”
周游和顽皮匠。
都不懂装懂的“哦”一声。
然后,一齐点头:“是这样的”可周游又拧起了眉头:“这刘部学谁不好,偏要学小鬼子说话?这不是诚心找揍吗?”
女学生和顽皮匠还没接腔。
那边欢声四起。
“盒饭,10一份的盒饭到罗,快来领啊。”二个小工,一人挑一大担。乐呵呵的么喝着走了进来……第二天上午,滨海动物园发工资了。
确切的说。
每月25号。
是滨海市大小动物园老板和员工,都恐惧和盼望的日子。老板恐惧,自不待言,员工盼望,令人揪心。因此,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残酷竞争。
全滨海市,原计21家的大小动物园。
只剩下了现有的13家。
其中,其规模可与滨海比美的大洋动物园,因为掌门人肖老板的突然瘫痪,被迫变卖,又只剩下了12家。这12家。
除掉周游的滨海。
11家完全是靠拖欠员工工资,惨淡渡日。
并且,拖欠程度远比周游更严重。因此,周游的动向,便成了所有的动物园,老板和员工最注意的目标对象。
平心而论。
滨海市委和市府。
也对这一普遍凋零的现象,进行过认真的调研和考虑。然而,因为种种原因,都无疾而终。拖至现在,领导们都灰心丧气,谁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和解决办法。
可现在。
周游又发工资了。
他不知道,从25号凌晨12点过五分起,自己又成了滨海市的新闻人物。周游走进大铁门时,就被早守在后面的丁主,逮了个正着。
“早安,周园。”
周游一看是他,自然不便得罪,忙陪笑道。
“你早,丁主,你也晨练来哩?”丁主笑笑,然后指指他身后:“我和兄弟姐妹都约好的,晨练来了,顺便也参加参加你的盛况?”
周游转身瞧瞧。
嗬嗬,一大帮无冕之王,正齐齐的微笑着对他招手呢。
周游感到不妙,可仍笑着对大家摇摇手掌,向前走去。丁主紧紧的跟着他:“七发,史无前例,算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周园,兄弟我算对得起你吧?”
“当然,当然了。”
“省府秘书长夜访动物园,二巨头率全市官员亲临现场,为民排忧解难,周园,你也是史无前例啊!”
周游停停:“这关我什么事儿?我还一直纳闷着呢。”丁主夸张地怪叫一声:“啥?你纳闷些啥?你连新华社的副社长和总编都搬动了,你还纳着闷?”
周游吓一跳。
“你说什么?丁主,什么新华社的副社长和总编都搬动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一面垂头疾行,一面瞟瞟对面小道。一大帮子无冕之王似旅行团一般,挎包背囊,兴致勃勃的边聊,边跟着自己的步伐前走。
其中,还有多个大约是刚跨出象牙塔。
参加报社工作不久的小女生。
边走边夸张的扩胸,小跑或者深呼吸,还羡慕且向望的叫道:“好美的环境,好绿的棕榈,好新鲜的空气!我都想来动物园工作了哟。”
马上有嘲笑砸过来。
“是不是真想?回去我就给主任谈谈,包批准。”
这几位就一起围攻:“谁想啦?谁想啦?你个马屁鬼。”“你吃饱饭,就想我们连稀饭也喝不上,卑鄙小人!”周游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