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二月的第一天,冰冷的气温奇迹般的回转了不少,让我能够脱去里头的保暖毛衣,换上轻便的外套出行。
做出这个决定才过去五分钟,我就灰溜溜的跑回房间取回我刚脱下还带着些许体温的保暖毛衣,等套上毛衣后,我长叹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我就讨厌寒冷,哪怕是一丁点的寒冷都会使我感到厌恶。
长大后我却奇迹般的变性了,当然这不是指生理意义上的变性,而是心境上的变化。
比起炙热的夏天,我更喜欢刺骨寒冷的冬天。
没错,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小时候喜欢的事物会在长大后有很大的几率变得讨厌起来。
还记得小时候的我还是蛮喜欢胡萝卜和玉米的,长大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这种食物了。
肉类赛高,喜欢烤肉的都不是坏人。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特别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唰火锅,那简直就是人间的天堂。
于是我出门了,在这个难得的周末早上抛弃了温柔粘人的棉被,来到了寒风凛冽的室外。
“回去吧。”
刚走出小区门口,迎面呼啸而过的北风直接打消了我对烤肉的幻想,开始怀念起自己的被窝。
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要是给我选的话,我肯定会选择金窝银窝,白痴才会选自家的狗窝。
有了金窝银窝后我还需要对生活烦恼吗,不存在的。
什么也别说,先购置一台电暖气再说。
在南方的家庭里,通常都不会购置电暖气之类的设备,室内也不会有暖气的供应。举个例子,南方的冬天就是魔法攻击,无论你裹得再紧,冰冷的寒风总能很刁钻的找到缝隙钻进你的衣服内与你的肌肤亲密接触。
啊,真是讨厌死了。
你是变态吗,这么喜欢钻进别人的衣服里头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
被羽绒服包裹的身躯下,隐藏着男人的梦想。
那是,遥不可及的温柔乡,阿瓦隆。我是不是该大喊一声EX凯吧,然后劈出一道绚丽的金黄色刀波,这样说不定能够走进阿瓦隆的世界里去体验一下温柔乡。
会所是不存在的了,只有下海搬砖才能维持生活。
“咕……”
小区门前不断徘徊着我就像家长口中的行迹不明的大人一样,好在这里的人都是认识我的,还不至于因为长相眼神凶恶而被报警。
啧,明明大家的眼神都是死鱼眼,为什么我就没有两位美少女陪伴在身旁呢。
实际体验过交往的滋味才会明白,恋爱最美好的时光是在交往前的暧昧,并不是交往之后的甜蜜。
这个简单易懂的道理我居然现在才明白,实在是太糟糕了。
著名的悲剧作家莎士比亚曾经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他有说过这句话吗?我特意的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用僵硬的手指滑动查找出处。
咳咳,不好意思说错了。
出处是《围城》,相当不错的书,推荐大家都去看看。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恋爱是自由的枷锁。
别人我不懂,对于最后一句我是深有体会的。
最近,米楠变得很粘人——
先声明,我并不是在秀自己有一位多么可爱的女朋友这件事,我只是客观的陈述这个事实,还请诸位放下手中的火把,不要误伤了友军。
简单一点说明,就是米楠对于我抱有极大的占有欲。最近每天都在查岗,哪怕是我在学校里和单诗织说句话都要被查岗,已经到了一种苛刻的地步了。我甚至都在怀疑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新增了病娇的属性,还是我的选项选错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迟钝如我也能看得出,米楠变得相当的浮躁。
像是为了在我身上索取某种东西似得,不停的逼迫着我,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至于她想要的,我很清楚是什么。
所以我陷入了沉默,并没有去反抗。
只是,我会很悲哀。
小的时候,我很讨厌那些按部就班的大人们。因为他们的眼神已经被油米材盐给占据了,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光芒。
失去梦想的家伙,就是行尸走肉。
曾经的我嚷嚷着诸如此类中二的话语,这句话随着我的成长已经被淹没在坟墓里头。
任何事物的变化,都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成长的代价,那大概就是曾经纯真的心吧。
为了变得成熟,我失去了很多。
大概,从母亲去世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了纯真了吧。
事到如今再次提起母亲,我也已经没有太多的伤感了,更多的是叹息。
那副漫画,被我烧掉了。在母亲的墓前,亲手点燃了全世界唯一一份的原稿。
看着微弱的火苗渐渐的壮大,我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仿佛失去了什么。
母亲,你看见了吗。
我们的约定,虽然只完成了一半,但还是想要第一时间和您一起分享。
另外的那一半,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生活的压力迫使我成长,这半年来我所经历的时光化作了养分反哺着贫瘠幼小的精神田地,然后——
我即将失去了她。
从很早之前,我就在想。
为了报答她,一定要为她好好的送行。
可是,我到底能够做点什么呢。
迷茫占据了我的心灵,让我本该前行的步伐停顿了下来。
“啧,可恶。”
结果,到头来还是去见那个人吗。
大学生文化艺术节里,我所看见的那副画——仅仅是看一眼,就足以将我的全部自信心都撕裂的作品。
我现在要去见的,就是那副画的原作者。
生活远比作家笔下的故事要精彩,就像我从未想过这么一座小镇里居然会有这么一位画师。现在想想,如果没有杜灵萱在中间做牵引的话,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我想,我大概是无法坚持画下去的,最终会慢慢的远离这个圈子。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闲的吗,一个个不在学校而是待在家里。”
我小声的嘀咕着,似在说给自己听,又或者是给自己一个继续前行的理由。
没错,那位画师并没有待在学校,据杜灵萱说他因为受不了北方城市的气温,跑回了土生土长的小镇里头。
该说,天才总是有怪癖这样的话来糊弄自己呢,还是对方单纯的只是个怪人。
“呼……”
吐出富有体温的浊气,我依旧犹豫不前。
我是为什么了什么而去的——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内心深处不愿面对这个敌人……就让我这么称呼这位素未谋面的画师吧,那才是真正压倒性的才能。
是放弃,还是继续前行。
在思考这类富有哲学气息的问题之前,我首要做的事,就是先填饱肚子。
我想,医院应该是不会给看望的人供应午餐这样周到的服务吧。
2
友爱和谐治疗康复中心——实际上就是医院的住院区,只不过名字取得比较好听罢了。
很早之前我就从单诗织哪里得到了单诗诗确切的住院地点,只是我一次都没有来过。
现在,我来到这里。
站在大门前,我思索了一会,随后踏出了第一步。
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道让我不禁皱起眉头,我讨厌这个味道,就像我小时候来医院看望母亲一样,每次都会闻到的味道。
长大后知道这是消毒水,为了杀菌用的,但我仍旧不可避免的对其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并在私下将其称之为——死亡的味道。
理想总是胜过本能,尽管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表面上却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只是简单的吸气、吐气来调整一下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单诗诗——身体。
在前台办好了探望的手续,护士将我带到病房前便离开了。
我站在这间独立的病房前犹豫了很久,心里不断的怒骂着自己的胆小。
都已经来到门前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过度的紧张让我的思维变得迟钝,竟然做出了敲门的动作。傻傻的等待了一会后才意识到里头的病人并不能回应我的举动,小声的道歉后,我推开了房门。
映入眼前的是白色的床单以及床头旁柜子的白色花朵,相应的另一面则被检测用的仪器所霸占,肉眼可见的线连接着床上的病人,仪器富有节奏感的每五秒钟便发出一声滴答的声响,除此之外房间里不再有别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的掩上房门,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
“……”
那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我眼前,只是裸露在外纤细的手臂此刻显得更加纤细,已经到了可以用骨瘦如柴去形容的地步。
望着那张消瘦、凹陷进去的容貌,我的心脏没来由的一阵触痛。
冰冷,毫无生机的房间。白色为主旋律,单调空洞的色调。这就是,你一直都在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是悲伤、还是面无表情,又亦或者是,一副平淡的表情。
面对着她,我竟一时失去了言语。
我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睡美人裸露在外的手臂,还带着些许的体温,即便如此依旧低的可怕。
一个月的时间——恐怕也不够了吧。
仅仅是从表面我所看见的情形来看,难以想象这样的身体能够支持一个月,心跳仪上的数字也是低的可怕。手指前端传来的体温,不仔细的去感受的话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温度。
插进上衣口袋里的双手紧紧的捏住,嘴角不住的在抽搐。
紧握的拳头又无力的松开,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到头来,我所能为她做的,也只是这么站在旁边呆呆的看着。
“单诗诗……”
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期盼着她紧闭的双眼会忽然的张开然后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看着我愕然的表情哈哈大笑,大笑着成功的骗到了我这个笨蛋。
“……”
她并没有如我所期望的一般,仍旧是静静的躺在床上,耳边传来仪器滴答的声响,除此之外别无他声。
“……”
无声的叹息,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像是为了将她的面容烙印进眼中似得,我紧紧的盯着她不放。
“再见。”
离别的话语,终究还是吐露出口。
再见,即为再也不见。
即便如此,我仍旧对下次的见面,抱有期望。
3
从医院离开后,我直接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去见那位神秘的天才画师了。
我仍旧无法说服自己,就算去见到了TA,又能怎么样。情况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无非就是再一次的受到强有力的冲击罢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中指上厚重的茧子以及掌心内的茧都不过是以前日夜辛劳的证明罢了,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我自认自己的精神没有那么的脆弱,不会因为区区一次的打击就放弃,只是这次并不是简单的打击,那是不亚于原子能爆破的冲击力,压倒性的爆炸。
反复的提醒自己的弱小,不过是自怨自艾罢了,完全没有意义。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如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上。
比如……努力的学习,然后考上一个还不错的大学,在大学的四年里继续寻找自己未来前进的道路。
我心里很清楚,在没有量的堆积,是不会产生质的变化。
即便上了大学,我大概还是现在这副模样吧。摆着一张死鱼眼的脸,每天都在自嘲身为死宅的自己压根不适合现充气息满满的大学生活,然后继续躲在宿舍里玩游戏或是看看新番,碌碌无为的度过大学的四年。
也许,有人会说:只要你尝试着改变,不就行了吗。
对此我只能抱以苦笑,然后轻轻的摇头。
曾经几何时我也抱有过诸如此类的想法,直到某一天我认清了现实,知晓了这只不过是一个欺骗人,美好的谎言罢了。
平时就不曾接触过的事物,你能指望在之后接触到后就变得精通起来了吗。说到底,无论是什么都依靠着平时的积累,再来就是一定的天赋。
当你一直以来引以为傲,死抱不放的荣耀,被人轻易的击碎时。我想,那种苦痛的滋味,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吧。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小的时候,我问父亲为什么总是一副疲惫的样子,父亲总会这么回答我。
直到现在我仍旧记得当时的那个场景,父亲疲倦的抽着香烟,嘴中吐出白色的烟雾,烟草的味道呛得我眼泪流了下来,打从那时起我就讨厌香烟的味道。奇妙的是,长大后我反倒喜欢起了烟草燃烧后留在指尖那淡淡的味道,它能让我感到安心,就像父亲在身旁的那种感觉。
事到如今,我也不是爱撒娇的小孩子了,对于家人感谢的话语更多是埋在心底。也渐渐的学会去体谅他们的无奈,比起同龄人,我的成长算是比较迅速的。同样的,我也为此付出了许多。
搭乘公车,在沉思中结束了这趟短暂的旅程,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小区的门口,我并没有着急立马回到家中,而是选择在这个寒风烈烈的早晨里徘徊。
“柯东。”
身后传来轻声的呼唤声,我并没有回头,轻轻的举起了手中取暖用的灌装咖啡算是回应对方。
周末的假日,能在家门前遇见熟识的人。利用排除法,也只能得出最后,也是唯一的人选了。
米楠啪嗒啪嗒的小跑着来到我的身旁,通红的小脸蛋略显急促的喘息着,额头前微微被汗水沾湿的刘海被阳光的反射显得格外的耀眼。手边提着的袋子是常见的环保袋,提着的那头微微的陷入掌心中,可以得出袋子提起来并不轻松。
我朝米楠伸出手,眼神瞄向那个袋子,示意她将袋子交给我。
米楠看了看手中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递了过来。
接过袋子的瞬间,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米楠会不好意思了,这根本就不是稍微一点的重量,而是超重的重量。
一边在心里抱怨着里面到底是什么,一边双手接过袋子移动放置在脚边。
趁着米楠在身旁坐下的空挡,我偷瞄了一眼袋子中的东西。喔,今天吃的是饺子来着,挺不错的嘛。似乎买了好几种馅料的样子,难怪会这么重。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我低吟着,这句熟悉的话语。米楠用力的敲了一下我的手臂,然后轻轻的牵起了我的手。
“好冷。”
惊讶的呼声从身旁传来,惯用的右手被米楠握住,我只能换左手来握住温热的咖啡来取暖。
“嘛,已经失去了知觉了。”
“那不是很糟糕吗,另外一只手。”
“不用了,我还特意的买了一罐咖啡来暖手。”
右手被米楠双手捂住,左手实在是不怎么好意思递过去。
米楠强硬的将我的左手拽了过去,双手合十的包裹住我的双手。米楠一边抱怨着一边的从口袋中取出暖宝宝给我贴上,我一如既往的为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比如想要体验冬天的触感之类无聊的理由,然后被好好的臭骂了一顿。
“听好了,以后出门要穿厚一点,记得带上纸巾。你从小就是这样,稍微冷一点就会一直打喷嚏,小时候还用衣服来抹,脏死了。”
“喂喂,能不能不要戳我的黑历史啊,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米楠就像我那逝去的老妈一样喋喋不休的教育着,顺带公布我小时候的各种滑稽黑历史,搞的我有些狼狈,不得不进行反击。
“再说,你小的时候不也一样吗。一直跟在我身后,像个跟屁虫一样。”
“嗯,我们可是一直都在一起呢。”
面对我的反击,米楠反而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冬天的时候也是,你老是躲在家里不肯出来,害的我每次都要跑去你家找你玩。”
“哪有,就算是我也会偶尔的出门,去买漫画之类的。”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的沉默。
仔细想想的话,从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都是这副样子,不喜欢出门玩。别家的家长都在操心着如何让自己的疯丫头按时回家吃饭,我家的完全不用操心这个问题,比起外面我更喜欢待在家里看漫画。那个时候还是流行借书的时候,我几乎将家里附近的那间书店的全部漫画都给看了个遍,后来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家因为经营不善而改行了,让我惋惜了好久。
关于儿时的记忆,在我和米楠的闲聊中不断的被唤醒。更多的是关于彼此的糗事,时不时的懊恼,更多的开怀大笑。
只属于我们二人的闲暇时光,能够让我短暂的忘却关于未来的种种烦恼。
“一直这样,就好了。”
握住的右手传来些许的疼痛感,任由着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握住。
喃喃自语的声音回响在我们彼此之间,肩膀触碰的距离不知从何时开始变为负数,米楠轻轻地依靠着我的肩膀。
“……”
本该坦率回答的场合,我却迟疑了。
言语并非是绝对的真实,比起言语吐露表达自己的内心,我更喜欢用实际行动去回应对方。
被紧握的右手,有力的回握着。
“我们一直都要在一起,约好了。”
米楠伸出左手的尾指,脸上的潮红让人看了把持不住。
“啊,嗯。”
我轻轻的勾上了她的尾指,轻轻的晃动了几下。
拉钩上吊一百年,骗人的是小狗。
那句熟悉的童谣回荡在心中,带着些许的陌生,让我心中泛起波澜。
“……”
微微张口的嘴唇,呼出的只有二氧化碳而不是由文字组织起来的话语。
心中的违和感难以挥去,久久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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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好,只要我们能够一直都在一起就够了。
哪怕是依赖着他也好,我想要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这样微小的愿望,也无法被人认可吗。
每一分每一秒,想着,那该有多好。
或是在你的身边,静静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