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忠良被拉下去，只听得一声响彻长空的哀嚎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铁鞭王带着女儿回去，这个夜晚就这么结束了。
三日后，张贴皇榜：应天府尹贾忠良身患顽疾，不适再任府尹一职，拟贬为庶人。由苏州知府秦明升任应天府尹。
又过了两天，夏雪的身体完全恢复。姚浪过来，坐在夏雪对面一时无言。夏雪拿出古琴，给姚浪再谈一首《高山流水》。不过，这一次，平静了许多。音调中都少了歌曲本该有的激荡。反而，弹出了堪比《梁祝》的韵味。
“真的不打算留下吗？”姚浪问。
“不了。人生匆匆，老天自有最好的安排。”
“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安排呢？”
“姚公子彼时没有这么多眷顾忧虑的，怎么现在如此伤怀？”
“……那夏雪姑娘保重。”
半夜子时，夏雪和两位老妈坐在马车里等着田妮。
王妈问道，“小姐既然难舍，为何不留下？”
夏雪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李妈在旁边说道，“这还不懂，小姐是怕误了姚公子的前程。”
夏雪有些惊讶，看向李妈，微微点头，略带微笑说道，“他刚刚觉醒，我若留下，必给他带去羁绊，肯定会影响他的思考和决定……况且，他对我到底真心真意还是一时兴起，尚不得而知。”
“可是小姐如此良苦用心，姚公子不知啊！”王妈有些焦急地说道。
“他过得安好、重振家业便是最好，知不知又何妨。”
等了没多久，霍启发就带着田妮过来了。
田妮把手中拎着的箱子放下，过去一下子抱住夏雪。两个好姐妹抱头痛哭。
霍启发微笑着说道，“二位，再哭就天亮了。我可没精力在这等二位小姐……”
两人互相抹抹眼泪，便准备出发了。马车飞快，驶向东城。快到东城大门口，慢下来。夜晚出城，是要重点检查的。
带头的指挥使走过来，后面跟了两个小兵。霍启发示意马车停下，也赶紧从副座位上下来。
指挥使问道，“大晚上干什么去啊？”
“军爷，有两个艾女怀孕了。得让她们回老家生孩子，干我们这行，这种事避讳得狠。所以，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指挥使把马车帘掀开，向里面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哦，还真是两个大肚婆！快走吧，快走吧，夜行颠簸，可得注意了！”
“诶，谢军爷，那我让车夫赶过去了。我明日还要忙，得回去休息了。多谢军爷照顾。”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指挥使。继续说道，“军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留给弟兄们买酒喝。”
“呦，还挺会来事儿。走吧！”
指挥使对霍启发使了个眼色，笑着把那串铜钱揣进怀里。大声喊道，“兄弟们，再守一会儿换班，跟我喝酒去啊！”
霍启发往城里的方向走，心中暗骂，这个臭小子薛李，还跟我玩官家那一套。要是在少爷院里，看我不踢烂你的屁股。不过，霍启发心里清楚，要没有这小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马车远走，姚浪站在暗处偷偷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本想出去笑呵呵地无所谓地去跟夏雪道个别，但没有。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忍不住求着夏雪留下来，会忍不住告诉夏雪自己所有的冒险做法。并不是打通关系让牢头私放了田妮那么简单。
天亮，马车还在跑。
夏雪想了想问，“妮儿，这个箱子里是什么？”
“贾忠良。”
夏雪一愣，然后一捂嘴。箱子并不大，装整个人肯定不可能，但装个人头还差不多。
“你杀的？”王妈问。
“哎……我本来是打算自己去杀的，但是两个护卫我都没搞定。是霍教头帮我杀的。”
“他那么厉害？”夏雪问。
“太厉害了！那两个狱卒都来不及看清他，就被他打倒了。”
夏雪一皱眉，有些紧张地问道，“不是牢头偷偷放你出来的吗？”
“谁会放我。是霍教头偷偷进去，把我救出来的。不过，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
夏雪陷入了沉默，脑海中回想着这段时间姚浪在自己面前的一幕幕，还设想着未来没有姚浪在自己身边的一幕幕……夏雪突然掩面而泣。
田妮有点儿蒙，立刻抱住姐姐，胡乱安慰着。
哭了一会儿，夏雪的情绪平静，抹了抹眼泪，叫马车停下，下车。田妮和两名老妈也跟着下车。
早晨微风清凉，吹动着夏雪的白纱裙摆。夏雪望着远处的南京城，心中跌宕。
王妈上前，拉住夏雪的手，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让妮儿离开，我们回去吧，公子一定非常高兴。”
听王妈说完，夏雪的身子震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了吧。若有缘，他日会再见。”
“可是小姐，缘分该怎么……”
见夏雪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王妈不说了。她明白小姐的心思，有一份这样的情意，有一个美好的期待，其实命运就对她不赖了。比起刚来南京城时候的绝望，没有希望的复仇，没有希望的夫君，没有希望的未来日子……现在小姐的心情应该非常好吧。报仇了，那个人也很好。
至于未来，留给未来吧。
上车，继续往前，一路向北，回到他们最熟悉的生长地方。
姚浪还在三楼一个人呆着，不过，桌上的茶杯，换成了小酒盅，一盘花生米。酒精可以一时麻醉神经，一时就好，姚浪想把今天熬过去。
刚刚开门没多久，徐进就过来汇报，之前一直找夏莲的那个像是大人物的家伙又来了。这几天姚浪有交代，夏莲不再接客，全凭她自己的心情。可是今天不一般，徐进才过来请示一下。
姚浪想了想，露出一份苦笑。摇了摇头说道，“接吧。安排给她。不容她拒绝这个人。”
徐进一愣，犹豫了一下，点头称是。
姚浪没有心情管任何事，就想把今天熬过去。他自己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早上进去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夏雪身上淡淡的香味，姚浪闻到那个熟悉的味道，眼泪差点儿流下来。
转身出来，好像背后就有夏雪在说话……